这篇文是记录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可她不是我的妈妈，而是我妈妈的妈妈。
端午时节，头插艾叶、闻香栀子的90岁外婆
外婆今年虚岁93，算是一位近高龄长寿老人。
面色释然、唇齿完好、满头白发苍苍，眼睛有点昏花、耳朵有点背、记性也不太好... ...
看起来是无数老太婆中的一个普通老太太，
但是，她是我心中最美的人。
“那年青葱，阳光灿烂下的花轿，你把我娶回家.. .. ”
在外公离世之后， 外婆很想念外公。每天她都会在老家的院坝里慢慢的踱步，望着对面山坡外公的归宿，呐呐自语：“你怎么就走了啊，十六岁就跟着你啊，等不到多久我就来陪你啦... ..."
我其实不懂他们那个年代的爱情和婚姻，自我记事起， 外公外婆不像夫妻，客气的就像住在一栋房子里面的亲人。外婆和舅舅会忙家里所有的家务、农事，外公每天会上街玩牌，然后顺带买回家里一些需要的东西。他们的相处就像两条默契的平行线，连交流都看起来很少。
然后那一年，外公走了，当时外婆征了好久，看起来特别冷静。
隔了一天，外婆开始止不住的悲伤，那种悲伤从骨子里面透出来，她开始一点一点细数外公的好，说外公从来没有骂过她一句，也从来不会给她气受等等。也许那个男尊女卑年代的爱情，女人能感受到这最珍贵的爱情，就是这份稳固于心的呵护与尊重。
我经常问外婆，外公年轻的时候帅吗？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帅吗？
外婆会害羞的哈哈笑着，仿佛回到了十六岁那个青葱的少女，那样的出嫁、那样的夫君，她无比骄傲。
“那天天气可好了，我坐的那个轿子，顶上全是花，你们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花轿，然后嫁给了你戴着红花的外公... ..."
“从呱呱坠地，到豆蔻年华，外婆教会我自然的觉知、道德的真意.. .. ”
我非常庆幸，整个童年和少年，是在外婆的抚育之下长大的。
作为一名道地的农村老奶奶，外婆不识字、不懂书上写的很多东西，所以她从来不教我书上说，而是让眼睛去看、耳朵去听、鼻子去闻、嘴巴去尝、双手去摸、双脚去丈量... ...
外婆会养鸡，这样我们就会有蛋吃，小小的我蹲在鸡圈门口看外婆喂母鸡，外婆说：“你去抓点蜘蛛，我们给母鸡吃点好的，下的蛋就更大了。”于我是爬门爬窗、加上竹竿套网的捉一把蜘蛛，轻轻捏在手心不让蜘蛛闷死，然后跑去喂母鸡。这样我记住了蜘蛛是给母鸡吃的，而不是书上说的有毒的危险动物，所以现在看见所有的虫类，都不会害怕，小强算什么，我4岁就徒手抓蜘蛛呢！
这个技能完美进化，知了、天牛、瓢虫、螳螂、蜻蜓、绿甲虫、笋子虫 、蚯蚓，全都徒手逮过~
每当新的作物出来，新米、新豆子、新果子，外婆总是带着我拿去敬老天爷，因为没有老天爷，我们就没有这些食物吃。
春天我们会一起去田间地头采清明菜做粑，舔映山红、洋槐花的花萼甜甜的蜜汁，摘阳雀花、春芽炒鸡蛋；
夏天会抽竹芯泡水、摘荷叶煮稀饭、趴在河堤找红红的野地瓜、暴雨后去山顶采地木耳、把双脚踩在晒后温暖的谷堆里面、一起观察蚊子是怎样吸出血再长出一个大包的、最后每个夏夜躺在外婆的蒲扇下看银河苍穹；
秋天提着小篮子去捡地里漏下的谷条、烧着柴火用熟透的老南瓜、老玉米做玉米羹；
冬天一起去摘桔子、放在小火炉边慢慢的烤软，吃掉后再做一个小桔灯，半夜守着猫咪生小猫... ...
这些回忆成了我人生中特别幸福的一段回忆，也因为如此，到现在，也弥留了这份对于自然的觉知和敬畏。
外婆也会讲道德的哲言，但是她自己可能不知道。
“屋檐水，点点滴，你怎样对你父母，你的孩子就怎样对你。”
“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你管的到吗？”
“天有多高你知道吗？就和对面那座山一样高。”
“不管去哪里，干什么，都别忘了泥巴气息”
“楼房不好，住在空中，不接地气”
... ...
外婆的这本育儿经，我是受益者，我的孩子也会是受益者。
“精致的农妇，巧为无米之炊.. .. ”
外婆还是一个特别精致特别爱美的农妇，即使八九十高龄，衣裳整洁、床帏明净、早晚漱口、香香花露水都是要用的。
小的时候，就见她用柚子核泡水做头油，她说穷人家的姑娘买不起桂花油，所以自己做，这样头发一样乌黑不发叉，还有柚子的清香。
每次去乡下，我和姐姐、妈妈、姨娘都是争着想和外婆睡，因为她有一个自己采的野菊花晒干的枕头，晚上睡觉清肝明目，而且床铺总是清香的。
每当端午或节气，时令的艾叶、野花总是会戴在外婆的发髻上，她这样爱美的理由还很多，比如端午，就说端午头上要插艾，来世不做黄泥鳝。
外婆爱美，大家都知道。年轻的时候日子苦，所以现在大家都会去打扮外婆，帽子、衣服、首饰那是一样都不会少的，我经常夸她，你是这个大队最漂亮的老太太！“外婆张氏姓王名本玉，王本为玉，瑕不掩瑜，这位俏丽的老太婆，我们特别希望你无忧无虑无病的老去。
“摔跟头是不会先告诉你的，不然就不叫摔跟头了”
但是上个月，外婆为了剥桔子拿给她的二女儿我妈吃，不小心摔断了大腿骨，因为年龄太大找了几家医院都拒绝手术接骨，眼看着之前脚步轻健的外婆躺在床上，我们大家都特别难过，可她反过来安慰我们，说摔跟头是不会先告诉你的，不然就不叫摔跟头了，慢慢好了就对了，我们都不忍心告诉她今后不能站起来的事实，也心怀奇迹，暗暗祈祷，可爱的外婆一定、一定、一定要早日康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