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的春天

无花的春天

清晨出门的时候，雨下得很大，嗒嗒嗒地击打在伞上，疾来的风又把雨丝飘进伞里，在路边等车的一小会儿时间，裤角就湿透了。

这样的天气似乎不太适合出门，但我没有犹豫，拎着简单的行囊，乘车来到码头。

这是每天最早的一次航班，人很少，又下着雨，全没有平日旅人如织的热闹景象。

我拣了靠窗的位子坐下，透过雨雾看着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水。天阴沉而低重，云厚实而散漫，似有无法穿透的期翼隐在其中，如我此时的心情。

全封闭式的水翼客船轻盈离岸，划破雨雾在峡江中开始疾速前行。

如今的三峡已非从前，高峡出平湖的壮观景象成为现实。从长江与大宁河交汇处望去，江水宽阔而平静，微微泛起的波澜显示着一种上升翻腾的力量，两岸的青山仿佛悬浮在水面上，随着江水缓缓流动着。

船进入峡谷中，一下就拉近了山与水的距离，青翠的峭壁触手可摸，低垂在江边的枝藤长蔓在水波起伏里摇摆。

想起竹枝词里那句“杨柳青青江水平”，此刻却是未闻江边郎歌声，只我独自一人，在烟波雨雾中寂寂而行，预备去赴一场无约之会。

临近午时，我下了船，换乘长途大巴，继续前行。雨，依然在天空淅淅沥沥地飘洒着。

经过一段陡峭曲折的盘山公路，大巴终于使入高速车道，人也平稳舒适许多。

这时，雨却愈下愈急，无数的雨点在车窗玻璃上泼洒着奇形怪状的图案，水痕扭曲着滑落下来，频频袭来，又频频跌入，不知去踪。

我想透过车窗欣赏外面的景色，却总看不清楚。远处被雨雾隔离，近处的只有窗下匆匆闪过的高高低低的植物。

我注意到在这修剪整齐，精心养育的长长绿化带中，一直没有看到花朵样的别样色彩。

人间四月芳菲尽，今天是阴历的四月，难道春天已然走了？记得上次出门时，正是料峭春初，乍暖还寒时节，有心去寻找春的足迹，却只能看到零星点点的花骨朵儿。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由于工作关系，总是困在室内忙碌，也无暇得空出来看春看花。

殊不知，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未曾见花，花已无踪，那为春绽放为春芬芳争奇斗艳的花团锦簇呢？

我不由扼腕叹息，为已错过的春日美景。

也许人的一生就象这季节的顺延，在花样年华时，并不觉春光时短；等到烟云过眼，才知花期不再。而生命是不能似一年四季般去轮回的，错过了的，就永远错过了。

人们或许会说，错过了春花，还有秋实。芸芸众生，大千世界，并不是每一段无意的花开，都会必然结出有意的果实。

当春天无可奈何地走过，扑面而来的将是万木争荣的酷暑盛夏，只有真正经过红尘热浪天地风雨的层层洗礼，方能在金风玉露中孕成一颗秋天的果实。

下午，风停雨住，阳光透过云层撒满清新的大地，眼前的视野一下开阔起来，客车已使入江汉平原。

习惯了看山看水看云的目光，在此时不够用了，欲穷千里，放眼极限。

车窗外的匆匆闪过的景致如一幅永远舒展不完的画卷，远近高低，尽收眼底。可是，高楼大厦很快就代替了田园风光，客车进入了繁华市区，我也随着人群汇入车水马龙。

好容易找到我要去的站牌下面，等车时，我打开手机发短信，发的是一首小诗：

问我昨夜梦已久，

闲来携云锁江愁。

莫看两岸春色远，

任你群山更青幽。

诗里藏了四个字：我来看你。这是一个儿时的好朋友，曾同窗共读后又天各一方，多年不见近来重又联系，想以突然的拜访给她一份惊喜。

很快，短信提示回复：我因公出差，在外地。

我傻了，呆呆地看着人们拥挤着上了车，朝着我想去的那个方向。

华灯初上时，我还在街头流连，从来没像这样茫然。都市的热切氛围环绕着我，我却在晚风中感受着凉意。

春天就这样过去了，春花就这样开过又谢了，想见的人儿就这样错过了，曾经的岁月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等待我的，定然就是下一个热烈红火充满生机的夏天，在前面，在明天。

无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