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中元 鸢尾篇

       

     

八月 中元 鸢尾篇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一月最近爱往法源寺跑。法源寺作为千赤曾经盘踞过的地方，自然有一堆猫小弟，一月在这里完全不缺玩伴。她天天帮着这一群野猫一起跟喜鹊斗法，颇有点接过千赤的大旗，俨然又是另外一个猫群头头了。

      这一天，本来是个宁静的午后，一月跟着一群猫小心翼翼的趴在树后，手上紧紧握着一根绳子。沿着绳子望过去，不远的树下用一根小木棍支着一个簸箕，绳子就连在木棍下。簸箕的里面撒着几粒米，一只喜鹊正在蹦蹦跳跳的边啄着米边朝里走进去。一月屏住呼吸，一拉绳子——啪踏一声，簸箕合上了，喜鹊被关在里面，惊慌的乱窜。

        “以后还敢往我们身上丢鸟屎炸弹不？”

        “再敢叽叽喳喳乱叫吵醒本大爷睡觉，我拔了你的鸟毛。”

        “嘿嘿嘿嘿，要不现在就拔吧？”一群猫恶形恶状的围在簸箕的外面，出言恐吓着里面的喜鹊。小喜鹊吓的都快哭了，它尖着嗓子道：“各位大爷，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哼哼，不敢？当初欺负我们时候的那个劲去哪了？”另一只猫翘着胡须说道。其它猫纷纷附和，一月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小喜鹊又惊又急，突然哇的一声放开喉咙大哭起来了。

        “呜呜呜呜，爸爸妈妈，它们都欺负小九呜呜呜。”这下一月和群猫面面相觑，喜鹊小九每次和它们斗的人仰马翻，从来都是得意洋洋的让它们恨的牙痒痒，可是这么一番大哭可怜兮兮的让人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好像它们是大坏人一样，一月本来只想吓唬吓唬她，出口恶气，可这下见人家哭的这么伤心，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讪讪的看向身边的白猫，白猫胡子抖了抖，心虚的垂下眼睛，小九的哭声更大 了，一月没办法，她蹲了下来，打开了簸箕门，说道：“我们就是吓吓你了，以后别往我们身上乱拉——”这个“屎”字还没说出来就堵在了嘴边。因为小九一个溜烟的从簸箕缝里逃了出来，振翅飞到空中，尾巴一翘，吧唧一坨便便就准确的砸在了一月的肩膀上。

        “哼，让你们这群死猫欺负我！我偏拉！”然后得瑟拍拍翅膀飞高了，剩下一月在地上气的瞎跺脚。

        一月这回气了个倒仰，和群猫互相埋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姑娘，别气了，来奶奶这里吃颗糖解解气。”一月循声回头，看到旁边的长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慈祥的老奶奶。白猫眼前一亮，“那个经常拿好吃的喂我们的奶奶又来了！”马上一群猫都扔下一月围在奶奶身边，一月见状也放下心来，跟着走了过去。

        老奶奶穿着灰色的长衫，银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了脑后。能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即使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眉眼间的那种绝代芳华的气质也不由自主的蔓延出来。

        “好有灵气的小姑娘！”老奶奶眼睛亮晶晶的，浮现着喜悦之情，她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糖果递给一月，又摸出一把猫粮，放在椅子旁边，一群猫立刻熟稔的大快朵颐起来。

        “谢谢奶奶！”一月接过糖果，放进嘴里。一股酸甜之味沁人心脾，突然心情就好了很多，刚刚的气愤一下子就没了。“奶奶，你的糖真好吃。”一月真心实意的夸奖道。

        老奶奶慈爱的摸摸她的头。“解忧草清热去火，服之能让人消除忧虑烦闷，吃了我这颗忘忧糖，是不是不生气啦？”一月点点头，说道：“奶奶你不仅人好看，做的零食还这么好吃呢！”

        老奶奶的神情一下子怔忡起来。“当年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呢。”她低头微微一笑，面容露出羞涩之情，那一刻，仿佛能看到一个豆蔻少女含羞而笑的样子，跨越了几十年的岁月扑面而来。她愣神了片刻又回过神来，问到：“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一月，奶奶叫我一月行啦。”

        那一瞬间，一月觉得仿佛是午后的阳光刺花了她的眼，她好像看到老奶奶的眼神突然就明亮起来，整张脸也忽然之间焕发了光彩，就好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瞬间复活，重新神展开所有蜷缩的花瓣一样变得光芒四射起来。

        “果然是你！”老奶奶深深的看向一月，嘴巴轻轻颤抖着，脸上神色悲喜交加，“我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你了。”

        一月茫然不解的看着她。她不认识这个老奶奶，也没有听妈妈讲起来过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的亲戚，为什么这个奶奶认识她呢。

        “小丫头，我以前也不认识你，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你，你要问为什么我会等你这么久，这个事就说来话长啦。”老奶奶终于恢复了平静，她看出了一月的疑惑，“现在时间还早，我的心愿终于要了了，我就告诉你我的故事吧。”

“我叫鸢尾，在我八岁的那年，我遇到了我以后的良人。当时他50岁。”老奶奶眉眼弯弯，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当时他倒在我经常去的小树林里，我便将我随身带的点心分给他，他吃了之后，就对我说：‘小姑娘，你不仅人长的好看，做的零食也是一等一的好吃呐’。”

        后来，他便时不时出现在这个林子里。同我说话，教我认字，慢慢陪着我长大。

    但是， 他是在我十八岁的那一年，第一次见到我的。小一月，你先别忙着问，我来慢慢告诉你。

      我的相公，他有着穿梭时空的能力。

      我幼时遇见的，是未来的他。而我十八岁时遇见的，则是在同一个时空之中长大之下的他。那时的他不知道，我已经爱了他十几年了。

      后来我嫁给了他。他依旧时不时会失踪。我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应该不知道穿梭到哪个时空中，也许，正是和幼年的我见面吧。但是，也是是有违天道，他渐渐的无法控制自己穿梭的能力，有的时候甚至无法受控的穿梭时空。为此我们想尽任何办法，仍然无济于事。终于，在我四十那年，他彻底失踪了，但是他给我留了一封信，交代了一些他穿梭至未来的见闻。最后他在信里写的最后一段话，我一直记忆如新。

    “鸢尾，有一日我再次穿越，到了法源寺，不知其是何年何月，但寺中长凳上，我看到一位老妪身边伴着一位幼童，同群猫相处融洽。那位老妪尽管已经头发花白，但我一眼认出那个人就是你，而你身边小童，你称其为一月。就在我们准备相认之时，我已感觉自己马上又要被扔回原时空，我赶紧大声问你今年何时，但是只来得及听到你说你今年八十我便已回来。你的语句未尽，没有告诉我是八十几。”

      “一月，后面的故事我就不讲了。我自从八十岁开始，便日日守在这个寺里，期待着你。如今，我八十三了，终于等到你了，你可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一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等到了你，便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骗我活下去的谎言。我终于能再见他一面了。一月，”老奶奶握住了一月的手，诚恳的问道“你能陪着我一起等他吗？”

    “嗯！”夕阳中，少女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微风拂过，眯眼懒散睡觉的猫咪，伸了个懒腰。“奶奶，你会等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