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相亲的往事

    我如今已是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了。有时揽镜自照，感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有些老了，虽然在同龄人中面相还算年轻，体力也不错，但岁月不饶人。感到时光不觉催人老，不免要怀旧，有时面对小我三岁的妻子，我总会想起年轻时代那些相亲的往事。
    大学毕业那年 ，我已是26岁了，又到南方打了一年工，在大学期间自谈的女朋友告吹了。后来回乡当了一名高中代课教师，没入编，工作不太稳固。一月工资才326元，但那时的我在农村已称得上大龄剩男了。父母、长姐都有些替我着急，生怕我此生说不到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儿，就委托亲邻朋友们为我说媒。
     第一次相亲的经历，是和父亲的朋友家的女儿。父亲的朋友姓腊，也是位教师，平时嗜酒如命。嗜酒的人，大都性格豪爽、讲义气，有次在他和我父亲一块饮酒时，喝到半醉时，他问：“你们家老二还没说人罢？不要说别人，就把我们家小女儿嫁给他吧”。父亲欣然同意，但又说这是我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还得彼此同意才行。于是回来给我提起那事。说腊老师的女儿脾气、长相都还不错。母亲一听，说这女孩从小就和我有缘份，小时候我用过的奶瓶，她母亲来借用，后来就送给她使用了，从这点可以看出我们年龄相仿。
     我们便利用星期天在她一个亲戚家相见了。那天那女孩穿着一套普通的休闲装，整个人看起来平凡普通，长相也不敢恭维，比我还黑。她就算给裁判送一笔厚礼，也许能评59分，我对她印象很浅淡。交谈中，知道她仅是初中毕业，然后打工，目前还没有正式工作。交谈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们就不置可否地退了出来。心想我和这丝毫提不上兴趣人能过一辈子么？我虽不是“外貌”协会的，但至少也上过大学，至少得找个看对眼或是志同道合的伴侣罢。于是便和母亲说我对她没有丝毫兴趣，不久那女孩的亲戚来询问我的态度，说那女方对我还算满意，但不知我意下如何。我只好婉言谢绝说目前工作还不固定，暂不考虑个人问题。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言外之意了，于是这段平淡的相亲经历便划上了句号。
     但我已经27岁了，这是个尴尬的年龄。小时候和我玩耍的小伙伴们大都当爹了。我的父母便更有些着急，到处为我安排相亲。也有人诚心为我说媒，但一听说我已经那个岁数了，说推脱说和我年龄相近的女性大多已成家不好找了。而且听姐说她单位倒有女同事，一听说我不是正式教师，就连见面的兴趣也没有。我也不想因此而将就妥协，不甘心随随便便找个没有学历的农村女孩，所以相亲的事就一直搁置着。
      2000年新年刚过，母亲的一个同村熟人贾婶又为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她娘家贾沟村的一个远房侄女，她告诉我,那女孩是职业中专毕业的，目前在打工，一个月工资五六百块，,年龄和我差不多,今年24岁。也是因为长年外出打工耽误了婚姻,所以一直拖到现在，长得很排场（方言：漂亮）。问我可否和她一见。母亲把我的照片转交给对方看，还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对方。对方看过之后对我印象也还不错，约好在她姑——贾婶家见面。一同相亲的还有同村的的堂哥光伟，也约了贾沟的另一个女孩，这可凑成了一个“相亲会”了。

那时的我，年轻气盛，自以为自己有学历、有才华、又勤劳能干、工作积极，“大丈夫何患无妻”，自有慧眼识英雄的女孩会看得上我。姐姐说我太老实，现在女孩大都很现实，要家庭条件好，人要花哨吃得开，说我光忠厚实诚有什么用？我一听就很生气，说那种只看外在条件不重人品的都是些浅薄的女人，我就是一辈子独身也不会与这样的女人相处。姐也没办法，只说我太犟，但也在留心为我物色合适的对象。
这次听了贾婶说的那女孩那些情况，也不大在意，也不抱太大的希望。我也没有装扮自己，相亲那天，我故意穿了一身比平时还要差的旧衣服、旧鞋子。心想她要是因衣服而看不中人的话，那么就没有什么值得珍惜和留恋的，我就是平凡普通的教师，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和掩饰的，除了有点拿不出手的绘画和文学才华之外，基本上是一无所有，如果嫌我穷就早点走远些。
到了贾婶家，对方有好几个人早在院子里等我了。我仔细看了一下为我介绍的对象：她的皮肤白皙，有些微胖，中等个儿，长相应为中上等，看得出她和另外那个女孩都为今天的相亲刻意认真打扮过，她穿着浅蓝色的鸭绒袄，头发梳理得滑溜溜的，言谈柔声细气。但具体说的内容是什么，我现在大都忘记了。我只说自己是个很老实的人，也不花哨。她说就想找个老实可靠的人，还听她同村的一名了解我的初中教师说我是个很好的人。还说她以前在鞋厂打过工，对做鞋手艺有一定擅长，如果我们的关系能成，她可以选择在荆紫关鞋厂工作。谈话结束后我们互相留了电话。
说实在话，初见面我对那女孩有几分喜欢，但了解不深，还须进一步交往才可定夺。然而事后贾婶对我们说：人家对我没什么意见，问我是否相中了人家，按农村相亲的规矩：如果相中了男方值少得先出200元见面礼，如果不给就表示没看上人家，如果给了人家接收了，表明人家也同意了，如果不接受就是没看上你。
我一听，心想这算怎么回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先谈钱，而且是我大半月工资，用钱买的还有真正的爱情么。就说今天没带钱，还说我本来工资就低，如果嫌弃就免谈，也不知贾婶把这话传给她没有。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了。
后来回校和同事王新谈起此事，王新比较感兴趣，说打可以打电话约她来荆紫关一趟，他也好帮我参考一下。我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约她来荆紫关进一步面谈，她也许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或是听了贾婶传的什么话罢，含糊其辞地回了几句，也没来见我，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交往了。这段相亲经历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后来贾婶还以为我没相中人家侄女，托母亲问我对当初一起的另外那个女孩感觉如何，我想这种世俗的婚恋方式不是我这读书人所能接受的，就没有任何答复。
后来又有我小姑为我操心，向东营杨老师的小女儿提过亲，那女孩小我五岁，我还教过她学画。但杨老师首先就不同意，说我太老实，岁数又大。还有另外一家姓腊的，刚一提亲，人家女方的母亲马上就上织房村一个会算命的瞎子那里一算，瞎子一听我属牛，而女方属马，只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就结束了这出还没开场的闹剧。我听到此事，哑然失笑，就算你们同意，我断然不会与这种迷信愚昧的人家打交道。我是什么人，让你们这种人挑来拣去？还有姐还为我提起过街上一个买凉皮的女孩，手很巧，摊起凉皮来又快又好，一天能卖一千多块。我想，我才不想成天和一个浑身是油盐葱花味的商人在一起生活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其实我对未来的对象要求并不高：长相一般也可，不必风情万种，但不要让我看第一眼就反感；不必柔情似水，性格文静、活泼、急躁、疲塌点均可，只是不要太凶恶；也不必温文尔雅，但不要太俗、太粗鄙；不必才高八斗，学历低一点也无妨，但要热爱学习，不要太懒散；也不必是孝女贤妻，多么善解人意，但起码要孝敬父母。当然，如果是志同道合就更理想了，但我如果遇上喜欢的，也情愿求同存异。这样的女孩难道现实中就没有吗？
平生第三次相亲，还是在那年初春的一个下午。经同事夏老师的介绍，我又是穿了身朴素的衣服，在一间简陋的小屋里，见到了荆紫关本地的一名女孩:整洁朴素的白色上衣，中等身材，白皙、阔圆的脸庞，小巧的鼻梁，能汇聚光彩的眼睛，嫩润殷红的薄唇，边角处有颗美人痣。有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美。和我谈话，是那么矜持。一面之交，即在我心灵深处碰撞出情感的火花。我预感，这就是我期待很久的人。事后，夏老师说人家对我印象尚可，要进一步加深交往，我作为男方，一定要积极主动些才好。
第二次见面，是通电话后，我主动去找她，到她工作地点的起居室——镇香菇站二楼那间小屋。那是她简朴而整洁的小家，她脸上已逐渐消除了初见我时流露出来的那种疑惧和羞涩。我进了她的房间：有一扇朝南的窗，太阳返射的光线从这窗里投射进来，照见了小小的一间居室，由两条木板铺成的一张床，一张半旧的圆桌，一条圆凳。床上没有帐子，堆着有两条洁净的青布被褥。床头有两本书，一本是《简•爱》，一本是《穆斯林的葬礼》。居边有一方案板、液化器盘摆在那里，那便就是厨房了，墙上有些油污的点子。她一边让我坐下。一边从热水瓶里倒开水，还匆匆去洗水果。我见她殷勤待我的样子，心里倒不好意思起来，对她说：“我们才认识罢了，何必这样客气”？我们终于谈到了正题，她说她是从南阳师专职业中部专财会专业毕业的，原来本想在南阳发展，但父母不同意她嫁得太远。如今在香菇站工作很不稳定，父母都是农民，她的情况就那样，如果我对对她不满意就早些提出来。我说，我也只是个非正式的教师，条件也不怎么样，只是希望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最看重一段真挚的感情，只要能够相爱，其它都是次要。我们谈得还算投机，从那以后，我们便频繁交往了。
这中途还有一个小插曲，姐听说我找了一个没有什么象样工作，收入又差的农村女孩，不太满意。说打算为我介绍一家开商店的老板家的女儿，人家有二三十万元的存款，但要求男方招赘过去。问我是否愿意，我说我的心里已装不下别人了。但也不想让她生气，就敷衍式地见了那女孩，一比较，人品、相貌和感觉都比我那“香菇妹”差远了。便向姐表明了我的态度，说根本不喜欢，不要再提那事，我就算以后过得再艰难，也不会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勉强凑在一起。姐也只好认可了我和那位香菇妹的关系。
我们双方的恋爱关系是确定下来，但还没有见过她的亲戚和父母，先见到她的表姐，她表姐对我还算满意，后来又见了她父亲，均没什么反对意见。后来我又领她见过了我父母，他们对漂亮贤惠的她十分满意，在那年夏天，我又和她一起到她老家见了她的母亲—— 一个敦实淳朴、勤劳干练的农家妇女，比我母亲年轻多了。对我的到来殷勤接待，看出来她十分疼爱子女。我对她说我家境不好，上大学的高额学费让家里经济负担很重，也没有房子，也没有钱，但我能做到老实本分，也一定能善待家人。她很开明地说：“钱是人挣的，房子是人盖的，现在艰难点不要紧，只要争气好强，将来都一切都会变好的”。
于是我们就例行了一个简单的定婚仪式，就在我们相识半年多后的一个秋天，没有彩礼，没有婚戒，人家还倒贴了点嫁妆。我们只是共同置办了个双人床，便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婚礼的“殿堂“。婚后，我们大多时间是相亲相爱，共度生活难关。也偶尔吵架红过脸，但不久就合解。正像岳母预言的那样，一切都变好了：我的工作转正了，房子也买了，牛奶面包都有了。14年间，属龙的她，共生了两条“小蛇”—— 一双儿女，相差一轮，刚好都属蛇——都生得胖乎乎的特别可爱。
三次相亲的经历，虽平淡，但在我人生旅途中是留下了美好难忘的回忆。感谢那些为我能脱单而操心的一切人，感恩生养并我为的婚姻大事操心劳力的父母、姐姐，使我拥有了一个十分满意的家庭和今天的幸福。我从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也坚守着自己的爱情观：爱情至上，忠于自己的婚姻，孝敬彼此的父母，善待晚辈。这是平凡的人生中最简单朴素的处事之道。 2022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