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31日10:55,我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把又胖了一圈的腿套进裤子里,一边对室友说,作家都要写年终总结的,虽然我一个粉丝都没有,但我也得开始写了。
然后我去餐厅吃了在西安这里叫做冒菜的麻辣烫,当时我满脑子都是从前。高三的那个从前。
2018这一年,12个月,真的应该整整齐齐地从中间切开,一到六月属于高三,七到十二月属于大一。
属于高三的那段,轰轰烈烈,风风火火。我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壮士大侠。
属于大一的那段,安安稳稳,平平静静。我是半夜睡半晌醒的女大学生。
高三的时候,我好想好想有大学那样的生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晚自习时都会被这种场景打动而笑出声来。当然,即便是这样小小的风吹草动,班主任也会立即从摄像头背后跑到我的面前,发一番河东狮吼的功力,然后指着门口,让我出去站着。那时候啊,没有什么能折断我对未来的期望,就算是班主任的嘶吼、责骂和变相体罚,也不能。在监控看不到的走廊里,我甚至可以坐在地上,铺开本子,写着、画着我脑子里抛开了政史地之后的那个小小的未来。其实我能够安全度过高三,倚仗的,除了运气,就是那份执着得近乎顽固的对将来的不靠谱的念想。
从300天就开始的倒计时,直到0天,感觉很长很长,我以为自己至少要写上几十万字,可是坐下来想了很久很久,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忽然觉得那些细碎的委屈也好,苦难也好,不甘也罢,其实都没什么好写的,总结起来也就是三个字:不好过。高三和高考吧,对谁都是难忘的回忆,谁都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成绩起伏、父母期望、努力无获··· ···无需赘述,在心里,都懂得,即便你现在还没有经历过,以后也会有的
所以,就从高考结束那天讲起吧。
那天下午不算很热,阳光不错,铃声响起后,我是第一个走出考场的,手里拿着我那张新买的刚用过两天的透明垫板。回到教室看同学们放肆地笑闹,我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没有哭,没有笑,听班主任讲完他构思已久的令人感动的一番长篇大论,然后走出教室,准备去找我爸妈收拾书本行李。我记得很清楚,我正要下楼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并且这个声音,绝对不是班里任何一个同学的。我回头,走廊里全是书和搬书的人,搜索了很久,那人又叫了我一声,“刘!子!涵!”那是我闺蜜,准确说来,叫死党更合适。有一秒我满脑子都是疑问:她怎么会在我们学校?她怎么知道我们新搬的教室?她不是也刚高考完吗怎么会来这里等我?但我只疑问了一秒就放弃了,管他呢,反正现在她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我拨开人群冲过去抱住她,尖叫声和狂笑然正在忙碌的同学们纷纷侧目,甚至引来了班主任。我们俩谁也没管,拥抱着差点要跳起来。然后我们俩一边下楼去找我爸妈一边聊着因高考的长期封闭而没有来得及分享的鸡毛蒜皮。
学校的柏油路上全都是抱着鲜花热泪盈眶的家长,而这时候,我爸朝我这边喊了一句:“你宿舍在哪?我去给你搬行李。”他手里没有鲜花也没有礼物,只是拿着一个很大的行李袋。
接着,就是我爸、我妈、闺蜜和我恨不得用嘴扛着把那些行李弄上了车。我手里搬着我小小的学习桌,满头大汗,临走也没来得及像很多作者写过的那样诗意地回头看一眼这个充满了痛苦的地方。
后来的那个暑假,很长很长,仿佛比那300天的倒计时还要长,可是曾经说好要去的地方,我一个也没有去成,曾经答应好自己要做的事,一件也没有做,除了,除了曾经决定的,不要去参加谢师宴。
然后,然后就到了下半年,此后的故事都发生在此前与我毫无瓜葛的城市——西安。从青岛到西安,真的不是一趟容易的旅程。从此,我成了一个“外地人”,开始慢慢的、慢慢的习惯没有台风雨、没有螃蟹、没有鲅鱼饺子、没有方言的生活并且把所有的不习惯都好好地藏起来。
奇怪的是,当我终于逃离了从前痛苦冗长的生活而开始了从前我最羡慕的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失去了些什么,我一遍又一遍地书写着那些东西,企图用文字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直到写得自己都厌倦了,我还是不知道,我舍不得的到底是什么。
绝不会是日复一日的背诵,绝不会是尔虞我诈的群体,更不会是令人心焦的分数。也许我反复惦念的,不是某样东西,而是荆棘之后突如其来的安逸带来的不适和矫情,哈哈,不必再去理它。
2018年只剩下十个小时了,我不知道要再去挽留它一下,还是高高兴兴地送走它,也不重要了,反正它总会过去的,你乐意也好,舍不得也罢,他会像2017一样成为从前,2019也是。
就像舟舟说的呀,人生这回事啊,就是泥沙俱下。
2018年12月31日 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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