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口咖啡,说:“有时我觉得生活这东西,好能怎么样,坏又能怎么样,人这种动物,过的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和养鸡场的鸡一样,很难讲这只鸡就比那只好多少。”
她笑了,“你说的也许对,好比养鸡场的鸡,左边第三排的那只,羡慕右边第一排那只,它能见到一个小窗。”
她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
几年前读了三毛写的《万水千山走遍》。
我唯一还清楚记得的那段是,某天下午三毛在秘鲁利马大街闲逛中向某印第安艺人买了3张晚上表演的票子,那个晚上倾盆大雨,殊不料到了剧场发现,居然观众只有她们两人。那个卖她票的印第安人急忙招呼她们喝咖啡等待,然后自己继续去卖票。可竟然自始至终到开场,只依然是卖出三张票,两个观众。
没想到剧团照样为她们两人演出。
三毛和朋友米夏咬着牙拼命给这个剧团鼓掌,硬是两个人撑起整个观众席,面对一共十七个人的舞蹈团的表演。
其中演到半途,来了一位织着毛衣的秘鲁本地太太,借她的口,三毛才知道,这演出是一个这位卖票加吹笛印第安艺人的梦想,他卖了田产,组织这个舞团,但经营不善,太太小孩都要饿死了。
最后,这个演出的团长,也就是这位卖票者加吹笛者竟然特地为她加演了一场独奏。他自己谱曲的作品,无标题。
多数人是识时务的,是圆滑的,是现实主义的,那些之前陪团长为两个观众坚持演出的演员们在团长最后独奏时也一一离开了。
一只简单的笛子,表露了全部的情感与才华,这场演奏,是个人一生知音未得的尽情倾诉,而他竟将这份情怀,交给了广场上的陌生人。
最后一曲奏毕,梦想告一段落的团长也默默离开。熄灯,演出大厅里只留下三毛,一动不动的三毛...
同是梦想,三毛故事里的印第安艺人,卖了自己的房和地产,不顾自己的妻子孩子,来组乐团,实践自己的音乐。而毛姆小说《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思特里克兰德更甚,他离开了自己收入丰厚的证券经纪工作,抛弃了妻子,两个儿女,离开家乡,一头扎到绘画里去,永不再见自己的妻儿。在他们看来似乎世俗里大家最为珍视的东西,爱情,亲情,家庭,子女都变成不重要...
(他的原形是病死在异国他乡的大画家高更)。他生前也都没能获得什么认可,也卖不出去画。他似乎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来支撑梦想?无论是赞誉还是金钱。
你问思特里克兰德,他会告诉你,我就是不在乎。在这个层面,我甚至觉得他已经不是凡人。
毛姆笔下这样的人物还有《刀锋》里的拉里,还有很多很多的他的短篇里的类似人物。但毛姆笔下,从来就是直接写一个已经参透,领悟的人,至于他是怎样参透,怎样领悟,反而不重要了。
是什么让这些成为伟大的故事?是因为你一方面无法理解他们,但另一方面你似乎又觉得他们这样做也不无道理?
村上春树就喜欢写这样的矛盾,他写的人更接近你我他,想要冲出凡人,又想要沉沦为凡人,来回折腾,思考。
今年的西雅图有这样一个人,他叫罗素,白人,29岁,有妻子和孩子。在机场做行李搬运员。某日他偷偷地爬上了一家波音喷气客机,借着他自己在游戏机里学到的飞行,把飞机飞上了天,并做了无数的特技动作,最后他告诉塔台他没有打算降落,他把飞机坠毁在了一个小岛上,没有生还。
他的朋友都说,他为人善良,正直,乐于助人,“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甚至会为了劝朋友戒酒而把他们拉去参加篝火晚会。
他的同事也说,他生前最后一天上班,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或者不同寻常的迹象。
他的家人发布的公开声明说,他是一个温暖而有同情心的人,是忠诚的丈夫,是关爱父母的儿子,被身边所有人喜爱,因为他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温柔和善。
总之,他不悲观,不厌世,没有悲惨遭遇,没有被孤立排挤,没有反社会人格,没有报复社会的倾向,没有被伤害过也没有想过要伤害谁。那天他决定偷一架飞机,飞上天,并且不再回来。
人有很多你永远也无法解释的东西,这不是爱情,家庭,亲情能解释的。也不一定每一个人有机会显露出来,这样的基因也许我有,你也有。我们以为我们已经适应于这个禁锢我们的社会和世界,但你体内可能还有那么一小部分,还流淌着几百万年前丛林里的血。
“谎骗和谬见已被高估为最健全的真理,现实倒是荒诞不经的。由于闭上了眼睛,神魂颠倒,任凭自己受影子的欺骗,人类才建立了他们日常生活的轨道和习惯,到处遵守它们,其实它们是建筑在纯粹幻想的基础之上的。嬉戏地生活着的儿童,反而更能发现生活的规律和真正的关系”—— 《瓦尔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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