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多次对我说“你这头发真该打理打理了,去烫了吧,退休前的风采哪去了?”
好友有所不知,我是怕去理发店烫头啊!花时间还是其次,主要是怕那烫发的过程。裹卷时扯得头皮痛不说,关键是会被拔掉很多头发,我心痛我那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呀!风采,谁不想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气血不足,头发开始稀疏起来,发质也更加干燥、细柔。每天头发不仅断裂,还要从毛囊里逃跑很多。看着梳头落下的头发就很心痛。有时把掉下来的头发捡起来细细地看,发现有些头发没有发根,是干枯后断掉的。有些头发虽有发根,但根上几乎没有什么胶质了,仔细看才能发现有那么一点点。头发在毛囊里怎么附得住呢,难怪梳头时头发就会被连根拔出来。想想年轻时,发根上的胶质又白又多,还可以黏在手心里将发丝悬吊起来,不免感慨真是岁月无情啊。
为了保护好那为数不多的头发,梳头时不仅小心翼翼,更是将烫发的次数大幅度减少。自退休以后,基本上是隔一、两年待发质完全修复以后才烫一次,所以常常是“清汤挂面”示人。虽然没有发型,更谈不上风采,但是发质养好了许多。
经过一天的内心挣扎,晚饭后终于下定决心,去!去理发店!将头上的“清汤挂面”烫成“方便面”吧。虽然要遭受一些痛苦,要损失一些头发,但一想到那会使我的头发看起来蓬松、多一点,漂亮一点,也许能从感官上弥补失去的部分,就勇气十足了。女人哪,真是臭美。
小区里有好多个理发店,我要去的这一家是夫妻店,在小区里已经经营好多年了。老板姓赵,我叫他“小赵师傅”。我不知道他老婆叫什么名字,只听人称胖妹(后来知道了)。胖妹烫发技术在小区女人圈中小有名气,说她做头花比他老公做得好。小赵今年五十岁,个子不高,长得很壮实,说话声音洪亮。他的头发剪得短短的,还烫了小花卷卷,每天都收拾得干净利落,神采奕奕。我笑称他的发型是理发店的广告,是招牌。他骄傲地说头发是老婆直接打理的。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我想顺利的话,九点左右就会烫好吧。到了理发店一看,还好,小小的理发室里只有两个客人,一个在里间洗头床上躺着,小赵在替他洗头,还有一个小男孩在外间理发椅上坐等理发。
“小赵师傅,今晚烫头可以吗?”我进门就问
“可以,可以,先坐一会儿嘛。”他一边洗头一边热情地招呼我
我好久没来了,发觉小小的理发店有了一些变化,灯光比过去明亮了,设施比过去高级了。烫头加热器已经鸟枪换炮,不再是一顶棉帽子而是一个旋转的“飞碟烫发加热器”了。电视机已经上墙,是时尚的37吋高清平板液晶电视了。看来小赵的理发店生意不错,很赚钱呢!
“怎么是你一个人在忙?胖妹呢?学徒呢?”我有点诧异的问。
“老婆带孙子回老家有点事(别看他只有50岁,却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的儿子也有半岁了),那两个人约起出去耍去了。”他说的“那两个人”,就是我问的学徒。
“我给你放录像看吧,消磨一下时间。”他笑嘻嘻的拿出一张光盘,这是他专门录制的《中国好舞蹈》精彩片段。一会儿,电视屏幕上出现一个年轻女孩参赛画面,他说:“这是北舞的高材生,她跳得很好……。”看来他也喜欢欣赏高雅艺术呢。
这时推门进来一个大约五十几岁的长发女人,“我刚从仙女山回来,就洗头和修剪一下刘海就行了,不做花。”她对小赵说。看来他是小赵的熟客,小赵又急忙招呼她坐。
见陆续来了我们这两个客人,小赵手脚麻利起来。刚洗完头的人是一个男士,小赵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他的头发吹干,收钱走了。马上招呼小孩,“来,坐这边。”小孩坐到男士离开的那把椅子上。不到五分钟,小孩的头就剪完了,不洗,又收钱走了。
本来该我了,但是小赵可能觉得我烫发需要的时间长,工序多,就让那位长发女士先做,我也没意见。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可以看《中国好舞蹈》。大约过了不到半小时,女士的头发也梳理完毕。她是办的理发卡,登记后走了。
这下轮到我了,他三下五下地替我围上围子,叫去先洗头。因为要烫发,先要简单洗一洗,去去头发上的油脂和护发素以便烫发药水上得牢。
洗头时,他不仅两只手频率很快,而且力道也不轻。我很担心把我的头发薅掉了,一再请他轻一点。很快洗完,他用一块干毛巾把我的头包住,一把将我拉起来,带到外间指定的理发椅坐好,便开始修剪发型。我对发型要求不高,比我现在的长度剪短一点,齐肩高就行,天热时还可以扎起来。也不用修剪刘海,剪出层次,头发烫卷就可以了。我从镜子里看到他的剪子在我头上银光闪闪地翻飞,伴随着喀嚓喀嚓的响声,我的头发一缕一缕往下掉,身上、地上黑黑的一片。我很奇怪,本来就不多的头发怎么剪下来会铺一地呢?
“你用什么药水?”他问
“你有哪些牌子的?什么档次?请介绍一下嘛。”其实介绍了我也不清楚,因为对理发产品更本就没有认识。
“高、中、低档的都有,价格最高的3、4百元,中档的250元,低档的150元。”
接着他就给我推荐起来,“我建议你用250的。”
“哎呀,说起250不好听,给你优惠,只要2百。”他的慷慨大度让我很感动,但我还是觉得贵了点。
“恁个贵呀?我的头发少也用不了一瓶。”因为事先有朋友告诉过我小区理发店烫头的行情,基本都在100—150元左右。退休后我已经与高档理发室绝缘了,又何必耗费。
“这个药水性价比高,质量好,你看嘛,我自己都是用的这种药水。”他让我看他的卷卷头,表明他是在用良心推荐。
我心想,啷个看得出你是用的啥子药水嘛,还不是听你说。他说的药水名字,我也记不住。
他又说:“你的发质不好,用劣质药水会伤头发。”这倒是真的。
正在讨论用什么药水时,又进来一个小伙子和一个有着乱蓬蓬黄白头发的老太太。老太太非常着急,“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专家评审会,发型不收拾一下太不像话了。他们现在才打电话来通知我,不然我哪里会在晚上来理发嘛。”她对着小赵大声垮气地说。看来这又是小赵的熟客,小赵马上又热情地招呼她请坐。
我看她头顶全白了,周围的头发颜色是染发剂褪色后的浅黄。老太太头发很多,我很羡慕。就是没有打理,像鸡窝一样。心想,她的年纪与我先生大概差不多吧,怎么她还在专家库里呀。
见又来了这两个客人,小赵一人也够他忙活的。为了快点进行下一步,我无心再与他论价,心中的底线轻易就被他攻破了,“2百就2百吧”,我对小赵说。同时在心里又对自己说,“反正一、两年才烫一次,药水还是要好一点才行,比起那些花5、6百,上千的还是便宜多了。”
药水决定好了就开始卷发。小赵用梳子将我的头发分成两边,先卷右边。卷头发是一个难耐的过程,但又是必须的过程。好在卷发的工艺改进了,不用将药水涂在头发上再用纸包住卷,而是先将头发全部卷好,直接将瓶子里的药水往卷好的发卷上挤涂,一来保护了理发师的手不直接接触药水,二来还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为了能将头发从发根上烫卷,必须将头发拉直,与头皮呈垂直角度使劲卷紧。每卷一个,我就痉挛一下,感到头发都被扯掉了。那个痛的感觉好像是每根神经都在牵扯,为了美,只有忍啊。
这时,又推门进来一中年女士,很短的耳上发,看得出来也是来做花的,小赵又忙着招呼请坐。之后再来的,小赵已经接待不了了,只好请她们明天再来。
小赵一边卷发一边说:“今天又不是周末,以为顾客不多,那两个人晚饭后就到观音桥耍去了。”
“平时人少的时候又耍得清凉,估计不到。”他笑了。
我开玩笑地说,“顾客盈门,财源滚滚。也许是我给你带来的客人,我是你的财神。”
头发终于卷完,从镜子里看,一行一行的发卷排列得很整齐,我的头就像一个西瓜艺术品。小赵用一条毛巾围住我的额头,准备上烫发药水了。
他拿来一盒烫发药水在我眼前晃了一下让我看是什么牌子的,然后迅速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药水瓶,让我知道是原封没有开过的,没有假。取掉眼镜的我也没看清是什么牌子,就是看了也记不住,更没法比较。我说了,我对理发药水更本就不了解,心想“信任第一,不管那么多了”。
他开始往发卷上挤药水,药水透过头发顺着头皮往下流,凉凉的,痒痒的感觉。
所有的卷都上好药水了,他将瓶子举到我面前说:“你看嘛,一瓶药水基本上要挤完了。”我知道,这是针对我先前说“我的头发少也用不了一瓶” 说的。心想大概这是小瓶装的吧。
然后,他用塑料袋将我的发卷包住,上面再包一条毛巾,让我坐到加热器椅子上,准备加热。旋转型的“飞碟烫发加热器”在我的头上慢慢盘旋,比过去紧紧扣在头上的棉帽子舒服多了。温度均衡,空气流通,人不受罪。我可以稍稍舒缓一下,可以抬头看我喜欢的《中国好舞蹈》了。
乘我加热发卷时,小赵又非常神速的给后来的小伙子剪了发,又洗又吹,完毕,收钱走人。
后边的人不再剪发了,小赵立即拿起扫把清扫地上的头发。看着他在这一个多小时里不停的干这干那,不由得夸他几句,“你真能干,动作好快,手脚好麻利。”
他笑笑说:“不这样不行纳,手脚慢了事情就做不走。”
我知道,慢了还会放走好多顾客。能干的人才有今天的收获。
送走小伙子,小赵立即给老太太洗头做花。不一会,老专家的“鸡窝头”也打理得很有层次,白头发被盖住了一大半,马上优雅起来。刚才还以为她和先生年龄差不多,现在看起码减龄好几岁。我想,她明天起床还会保持得这么好吗?不如现在就去开评审会。
好了,加热完毕,现在要让头发凉下来才能上定型药水,小赵给我定了15分钟冷却时间。我离开“飞碟”,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去,继续看我的《中国好舞蹈》。正好“草原F4”在跳,他们都是真正的蒙古汉子,蒙古舞跳得如醉如痴,尽显蒙古族人的豪迈和魅力。特别是那个威利斯,洒脱、豪气,好帅!
小赵在给最后一个中年短发女士洗头,做花了。中途,我的时间到,他又马上给我上定型药水,并吩咐还要再等十分钟才能取卷。
定型药水时间到,拆卷,最最痛苦的时刻到了。先前我就说了小赵的手脚重,因此我有点紧张,先给他打招呼,要求他小心一点轻轻拆。他说:“你放心,保证不会痛”。刚打开一个,我就“哎哟,好痛!”叫起来。头发被卷上的橡皮筋缠住部分,被活生生的扯下来,那感觉就像针在头皮上扎。他也不顾我的感受,继续拆下去,一个,再一个……。
“你轻点嘛,又不是拔鸡毛。”我近乎哀求了。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是夸张了一点。我不仅头皮痛,心也在痛啊。
他笑了,“好的,我已经很轻了,看来你的疼痛耐受力是比别人低。”他又说“人的头发最多存活7年,不断地掉,又不断地生。掉下来的基本上就是该换的了,所以你不要担心。”
烫头这不是第一次,为什么对疼痛感受那样强烈?难道是烫的次数少了,对疼痛的忍受力降低了?
拆卷的过程如坐针毡。好在小赵手脚灵活,动作快,三刨两抓就把卷拆完了,当然代价是疼痛和扯掉一些头发。
拆完卷又洗发,然后上塑料裹裹做头花。这个过程相对前面来说就轻松多了。卷花完成后又到“飞碟”那儿去烘干,15分钟后又取卷。不过这个卷较大,头发裹得较松,虽然取快了也有一点痛,也要掉几根头发,但是比起前面的拆药水卷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快十点了,这时理发店里除了我,其余顾客都被小赵收拾得妥妥贴贴送出了门。
经过前前后后差不多十道工序,才将头上的“枷锁”全部去掉,顿时觉得无比的轻松。看到镜子里的人,好像是精神多了,也优雅一些了。小赵还想替我做最后一道工序梳发型,被我婉拒了。自己用梳子把头发理了理,稍稍规整了一下说:“现在都快十点了,反正回家就是睡觉,又不参加专家评审会,就这样吧,谢谢!”心想最后时刻再薅掉几根头发回家睡觉实在不划算。
“你可以过两个月来把发型修一修,过半年再来把头顶长直了的头发烫一烫,就保持了烫发的效果,不要像现在这样一、两年都不来烫哦。”小赵很贴心地叮嘱我。
“嗯,好的。”我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一年受一次罪就够了,哪里须得着半年还来一次哟。”
“小赵师傅,你家住哪里?”
“观音桥”
“把你耽误久了,回去还要走那么远。”我有点歉意地对他说。
“没关系,我有摩托,很快就回去了。回家我还要烫一烫脚,按摩一下腿,防止白天站久了血脉不通。”他对养身很重视呢。
从明亮的理发室出来,在小区暗淡的灯光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本想给先生一个惊喜,结果他专注于电视,看都没看我一眼。我故意走到电视机前挡住了他,“嘿!让开啊,你挡到我了逗嘛!”他大声说。原来他正在看美国片《威震八方》,特种兵克里斯正在屏幕里挺身抗暴,精彩镜头,不能错过。
“真扫兴,我想让你看看我的卷卷头,怎么样嘛?”我问他。
他抬起头来匆忙看了一眼说:“你换了形象我还不习惯,原来的清汤挂面看惯了。”
他的话像一盆凉水把我从头浇到脚,女为悦己者容功夫白费咯,真是不解风情,我心里嘀咕着。
我又到镜子前去看,自我感觉还不错,断定今天先生眼睛有点问题。
第二天清早,我收拾好自己准备下楼跳舞去,老公突然说:“哇!卷卷头好漂亮!你的舞友们都要大吃一惊……”
“嗯?真的假的?”
“你睡醒啦?今天看清楚了?”管他是表扬还是调侃,我高兴地一仰头转身就走。
“等一等嘛,我和你一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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