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都是朋友

于嘉沫 / 文

一、

第一次去天府之国——成都的时候，在茶楼里遇见了正在发呆的妍姐。

那天我走进茶馆，里面坐满了人，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很多都是情侣，只有妍姐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她手里拿着一本杂志，阳光从她的背后投射出来，将她的轮廓装修得如同女神。我决定坐在她的对面，上前打了声招呼：“美女，你是在等人吗？”

妍姐并没有看我，好像在想什么还没回过神一样，嘴里说：“没有。”

我很不客气的就坐在了她的对面，好像她并不反感我坐在这里。

我试探的问道：“美女是来旅游的。”

妍姐说：“不是，朋友结婚，来参加婚礼。”

我们坐在那里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了起来，聊到最后我也跟着去参加了婚礼。

二、

十一假期前的几天，妍姐正趴在办公桌上休息，被突如其来的快递给吵醒，接过快递，寄件人一栏写着陈倩。

对于她来说，陈倩的记忆仅限于大学时期。那时候她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就像彼此的影子一样，形影不离。

后来陈倩考研去了外地，她们就这样断联系，而且这一断就是五年，对于那份突如其来的快递，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拆开。

直到晚上回到家里，她接到陈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语气自然亲切：“好久不见，工作还顺利吧！”

虽然时隔五年，但她还是听出那是陈倩的声音，她回道：“是啊！真的是很久不见。工作还行。”

陈倩说：“过几天我要举行婚礼，喜帖给你寄过去了，收了吧？”

这时她才想起白天的快递，她说：“嗯，收到了。”

陈倩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如果有时间一定要来呀！”

妍姐回道：“一定到场，不过你还欠我一个秘密哦！”

对于所有重逢的情节里，妍姐没有想过会是在陈倩的婚礼与她相遇。

而对于那个秘密，并非她一直都记着，只不过是寒暄两句，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也是想告诉陈倩，她一直都记得她。

三、

婚礼订在成都，正是她们当年读大学的城市，自然也是陈倩的故里。

参加婚礼的前的一天，妍姐去了她大学校园。还有什么天府广场，人民公园，春熙路，这些地方对于妍姐来说都充满了回忆，曾经她无数次的经过这里。

妍姐第一次见到陈倩是在新生报到处，那天很热，妍姐看着忙的满头大汗的陈倩，还以为是学姐，连喊了好几声。

陈倩看着她发笑，然后小声的告诉她，其实自己也是新生，由于学姐和男友约会去了，就把她撂在这里。

妍姐笑着对我说：“貌似约会很重要。”

我一脸严肃的说：“你又不是没约过，你说重不重要。”

妍姐说：“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妍姐与陈倩刚好分在同一个宿舍。下午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扛着铺盖直奔宿舍，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在经过网球场的时候，几个男生正在打网球，大汗淋淋。

所谓的命运，无非如此——她随便望了一眼，就看到坐在场边休息的他，汗水已经湿透了上衣。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肯定是有的。妍姐看到他的目光正好也望着她们，她有点脸红，扯着陈倩快步地进了宿舍楼。

没过多久，妍姐就得知男生叫豪豪，和她们同系。有时候在去上课的路上她们会撞见豪豪，她总是会和他打招呼。

有天妍姐去图书馆，刚好看见豪豪出来，她故意将借书证掉在地上。豪豪喊着，同学你借书证掉了。她心里翻滚着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说了声谢谢。

就这样她和豪豪混熟了，之后的日子她经常拉着陈倩去网球场找豪豪学网球，似乎不用说陈倩也知道她喜欢豪豪。

陈倩总是开玩笑的说：“陈豪豪，你知道吗？严妍明明说好的陪我喝下午茶，现在硬生生的成了下午球。”

这时候豪豪就会跑去买水，似乎这成了她们之间的约定一样。

四、

网球场是出入宿舍的必经之路，而豪豪基本每天都会出现在宿舍前的网球场，妍姐每次路过都会有意的放慢脚步，多看几眼他。

有几次她也想将喜欢豪豪的事说出来，可是又怕陈倩笑话她，话到了嘴边，还是生生的咽了下去。

那天她们约好下午一起练网球，严妍到的时候，陈倩和豪豪在那里说说笑笑的。

晚上一起吃饭回来的时候，豪豪送她们到宿舍楼下，进了宿舍楼，严妍看着陈倩手里还拿着豪豪的外套。

她正想问豪豪的外套怎么没有拿走。陈倩看着她盯着手里的外套，然后笑着说：“下午打球的时候，你还没来，我和豪豪去超市买水的时候，我帮他拿衣服，一不小心给铁栅栏划破了。”说着还把衣服划开的地方给严妍看，“你看划了怎么大一块口子。”

她看着陈倩傻笑：“这破衣服你就扔了吗？干嘛还带回来啊。给我，正好扔楼下垃圾桶里。”

陈倩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迟早都是要扔的，我带回来就是看看尺码，改天赔他一件。”

陈倩看了看尺码，就把衣服扔给了严妍。

后来给豪豪挑外套的那天，好像就是严妍一个人的事，陈倩站在一旁说：“搞得给男朋友挑衣服一样。”

严妍红着脸说：“还不是你把别人衣服弄破了，我这是给你还人情，你懂不懂。”

陈倩就看着严妍一直挑，一直挑，逛了整整一个下午，才选好。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她们就到了大三，学习越来越忙，豪豪是体育生，每天出现在网球场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五、

大三那年的夏天，严妍接到陈倩的电话，得知陈倩的雅思第三次没过，看着沮丧的陈倩，妍姐拉着她去看所谓的流星雨，两个人买了一堆零食，啤酒，一边喝酒，一边等流星。

几罐啤酒下去，严妍就晕乎乎的，她看着陈倩说，等会流星出来的时候她就告诉陈倩一个秘密，陈倩说她也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严妍。

两个人吃着、喝着、聊到大半夜，一颗流星也没有看见，严妍喝的大醉趴在陈倩的肩上，她小声说：“我的秘密就是我喜欢豪豪，我第一次看见他就喜欢上了他。”

安静的夜空，除了虫鸣之声，恐怕就只剩下那句“我的秘密就是我喜欢豪豪”。

这时天边出现了几颗一闪而过的流星，一颗接着一颗，很快就消失了。

严妍喊着：“流星，你刚才看见了嘛？”

陈倩的反射弧好像绕了地球转了一圈，她说：“那我帮你追他。”

从那之后，陈倩开始搜罗各种高明或古怪的秘籍协助严妍向豪豪展开攻势，偏偏人家豪豪对她没有感觉。

后来陈倩生日的那天，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唱歌 ,到最后只剩下她们三人。陈倩喝得不省人事，严妍也晕乎乎，走路一晃一晃的，豪豪只好送她俩回宿舍。

严妍靠在豪豪的肩上，陈倩被豪豪背着，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严妍喊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 ”

豪豪面无表情说：“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喜欢陈倩。”

回到宿舍，严妍躺在床上流泪，那一刻她开始讨厌陈倩。

从此之后，她开始避开陈倩，经常谎称自己和别人一起吃饭，上课也刻意和其他同学坐在一起，放假也不再一起逛街。

陈倩为了考研的事，忙碌的很，没日没夜的守在自习室。

而严妍对陈倩的逃避，让她们的关系越来越冷，有时候她也后悔，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和挽回。慢慢地，她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几乎到了没有。

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埋葬在心底，谁也没有提过，直到毕业，严妍去了上海工作，陈倩考研去了外地，她们的联系也就此断了。

六、

我看着妍姐说：“这和带男友去参加婚礼有什么关系。”

妍姐说：“关系可大了，反正你今天必须得帮我这个忙。”

我大声的说道：“什么啊？”

这时边上的几个人都看着我们。妍姐说：“事情都给你讲完了，你不是该帮我个忙么？”

还没等我拒接，妍姐就扯起我的背包就往外走，我一时之间才想起来，妈的，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让我冒充男友，我喊着：“坑男友的站住。”

妍姐说：“侬就是要被我坑。”

就这样我陪着妍姐以她男友的身份去参加了陈倩的婚礼。

五年后的重逢，两个人还是热情的拥抱。

我和妍姐刚进大厅，一帮人就向她挥手，我们走过去坐下。

听大家都聊着近况，我当然是一句也插不上，妍姐也并不向别人介绍我，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酒店里人很多，婚礼开始之前陈倩招手让我过去，妍姐和她那几个同学还在聊天。

陈倩说：“你就是严妍的男友。”

我说：“怎么看着我年轻，就不像吗？”

陈倩笑了笑说：“不像，还真不像。”

我说：“何以见得。”

陈倩说：“感觉。”

就这样我们聊了几句。

七、

陈倩说：“我和严妍是大学时玩的最好的朋友，就像亲姐妹一样。

“我们一起经历大学的前三年，这三年我发现我和她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是坚决不能做的。做了就有可能导致不可逆转的后果。比如抢了好闺密的男朋友。

“那时候，我了解她的性格，如果我告诉她我喜欢豪豪，那么我和她应该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现在看来，当年没有将那个秘密说出来是正确的，不然怎么多年，她一定会恨死我，更不会来参加今天的婚礼吧。”

我说：“她应该很在乎你这个朋友啊，早上我在茶楼遇见她…”

说到这里陈倩笑个不停，她说：“嗯，在茶楼遇见她怎么招了。”

我说：“是早上我们在茶楼的时候，她还在那想你，和我聊着你们当年的英雄事迹呢。”

我朝着妍姐使了个眼神，她朝我走了过来。

陈倩抱住她说：“挺适合做你男友的吗，赶紧领回家。”

妍姐一脸严肃的说：“必须得领回家。”

然后我们都笑了。我想起妍姐在出租车上说的话：“陈倩是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我们有一个约定，就是不管谁先结婚，一定得带家属参加，如果没有，就去大街上找个。”

真是搞不懂还有人把这个当真。而我竟然还真的相信了。

八、

我和妍姐坐在她当年的那些大学同学一桌，距离舞台最近，婚礼挺温馨，当然也少不了最俗气的环节，那就是抛花球。

陈倩在舞台说：“今天来了很多同学，有大学的，有读研的，当然还有那么多亲朋好友，但今天我大学时最好的闺密特意从上海赶来，这个花球大家今天就让给她吧。”

人生中总有一些时刻，我们会从热闹中突然沉默下来，这种沉默背后也许有千言万语，也许什么也没有。

我看见妍姐的泪水渗到了眼角，她接住陈倩抛过来的花球，笑了。

一群人说起年少往事，回忆就劈头盖脸的袭来，所有人都感慨。桌上觥筹交错，怀旧与吹牛齐飞，勾搭共试探一色。

新郎和新娘前来敬酒，大家起哄要和新娘拥抱。到妍姐的时候，我听到妍姐说：“当年的事，你不会还怪我吧。”

陈倩说：“我只记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

酒席结束后，妍姐扯着我说：“丢了男友算什么，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不能丢。”

九、

第二天，妍姐带着我逛了成都的老街，什么宽窄巷子，人民广场，锦里，春熙路，当然还有她大学的校园。

回到上海，妍姐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十月末的上海，街道上的梧桐叶开始泛黄，妍姐和陈倩站在马路的中间，两个人手拉手，笑得是那么甜蜜。

这和我之前在妍姐手机里看到她们大学时的照片是那么像，照片里，街道上飘着金黄色的银杏叶，中间站着她和陈倩，两个人也是手拉手，笑得同样是那么甜蜜。

再后来我收到妍姐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句廖一梅的话：这世上，我们遇见爱，遇见性，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遇见了解。

所以，不管曾经你们闹过多大的矛盾，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就握手言和吧！因为我们一生中，也不会遇见几个一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都曾是少年，也正如我们不再年轻。时间能带走的东西很多，年少时说过的话做过事，难保有不后悔的，但我们都不要否定过去，因为那些最直接的时光一去不返。

而在这世上，我们遇见的人，会陌生，陌生的人也会逐渐的熟悉。当你踏过千山万水的时候，请记得那个曾经最好的朋友，因为你们一辈子都会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