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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东路的粮油店

新民东路的粮油店

作者: 打工者的小窝 | 来源:发表于2019-03-27 09:21 被阅读2次

    二十五年前,新民东路还是一条通往城郊的路,就像一条流向沙漠的河流一样,越流越细,直至断流。新民东路的尽头是蔬菜队的民房,沿着民房前的土路,可以通向国营的罐头厂。

    当时的新民路非常狭窄、破旧,在我所打工的工厂东面,路南边有一个破旧的公共厕所,公共厕所后面是一大片蔬菜队的蔬菜田,每天都会见到有人在这里挑粪水,臭味比香味传得更久远。

    蔬菜田的东面立着一片旧式的楼房,也就是现在的新民小区,至于它如何旧,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当时我已经觉得它很破旧了,裸露的水泥墙面被岁月和风雨侵蚀,都变成了深竭色,就像一幅黑白的木刻画。

    在路的北面有一排低矮的由民房改造而成的门面房,其中有一间是卖粮油的,在周围打工的人经常会到店里去买一些筒装的挂面。

    店主是一对下岗的夫妻,女的个头不高,小眼睛聚光有神,她整天里里外外忙着,仿佛一盏探照灯一样,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男店主过得相悠闲,夏天里,我经常看到他把T恤衫搂过肚脐之上,仰在躺椅里,用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像是要睡着了,偶尔才会被喊起来帮一下忙。

    每过一段时间,男店主都要爬起来,里外晃一晃,刷一刷存在感,看到熟人就吹吹牛,看不到熟人就又缩回来,继续在躺椅上做他的残梦。

    在他家的门口靠近马路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方凳,凳子上摆着当天出版的《扬子晚报》,《扬子晚报》那时候是自办发行的,每天早上早早地就塞进了各家小店的门缝里,只要店门一开,就有当天的报纸卖了。

    那时候,报纸并不贵,5毛钱能买上一份十几个页玛的报纸,猛一看一定以为是报纸做了亏本生意,其实是当时纸媒发达,靠做广告赢利,发行量越大,广告价格越高。

    1994年,我刚到淮安时,由于身处基层,每天都在车间里劳动,根本接触不到报纸,也有可能当时公司压根就没订中文报纸,因为我们的工厂一直是日资企业。再加上当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所以我就像一位饿汉盯上了面包一样,紧紧地盯上了《扬子晚报》。

    虽然我当时的工资并不低,一月也能拿到五六百元,但我并不舍得每天都买这五毛钱的报纸,觉得那太奢侈了。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算一笔帐,一天五毛钱,一年就是一百八,这在当时可算是不小的数字,可以办许多正儿八经的大事了。

    说到底,还是那时候比较穷,人的需求总是先物质后精神的,精神只是开在物质上的花朵,可有可无,可多可少。因此,我一周总会买在星期五页码最多的时候买上一张报纸看,过把瘾。我是这样考虑的,页码多不仅可以多看些内容,就是卖废品也可以多卖一点钱,然后再用来买报纸,良性循环。

    当时,扬子晚报在二版开辟了一块“市民茶座”,就报纸上发表的热点新闻,让读者发表看法。我那时经常给这个栏目投稿,那一百字以内的豆腐块也经常刊登出来,每次,在这些豆腐块前面都会标上“淮阴王忠”字样,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记得当时每发表一篇的稿费是25元,这在当时绝对是属于财大气粗型的,令我括目相看,当我第一次拿到这笔稿费时把绿色的稿费单收了很久,舍不得去兑换成钱,直到要过兑付日期了,才把汇款单拿到厂旁边的打字社复印了一份,然后才到邮局兑成了钱。

    扬子晚报当时真的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发展迅猛,很快又主办了另一份报纸《服务导报》,这份报纸上当时有一个“瑞宝广告创意台”栏目,就是编辑出题,让你为某个真实的或是虚拟的产品写广告词和广告创意。我当时也经常投稿,广告词也经常被采用,有一次我的《不怕不饮,就怕上瘾》的冷饮广告创意还得了个小奖,获得了100元的奖金。

    再后来就是刚创办不久的淮海晚报也放下了身价,出现在粮油店的破凳子上。这张报纸当时订阅是三毛钱一张,零售可能也就四毛钱左右,但我依然不会经常去买,仿佛每天捧着一张报纸享受,那是公家人与知识分的事,而我一个打工仔是不配的。

    但是我每天经过粮油店门口时,就像飞机过百慕大三角时,我就被神奇地吸了过去,嗅着那散发着墨香的新报纸,我忍不住要去翻一翻。但是我翻的速度极快,上面要是有我的文章就买下来,没有就迅速离开,赶在屋里的老板和老板娘还没反应过之前,以免他们赶来了而我又不买,双方都觉尴尬。

    后来,我买报纸时都是在老板没出来之前,赶到屋里的柜台前付钱,久而久之,我就把他们培养出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当我出现在门前小报摊前,他们可以视而不见不闻不过,这样我就多了一点自由,少了一些蹭报看的愧疚。

    但我依然是一个自觉的人,每次翻报都是并不拿起报,而是轻轻地移开放在上面的小石块,像翻书一样,掀起报纸的盖头,找到自己心仪的版面望两眼,然后再合上,用石块压住,把报纸恢复得和原来一模一样,以免引起店主的反感。

    但有时我既使不买也会看的从容些,那是因为我马上要到他们的店里买其它东西,即使我在报摊前多看一会儿,我想我卖他们其它东西的行为也会抵销他们对我的不满的。

    现在想想,我当时的这些想法都是出于我的自尊和敏感,而非出于店老板的反映。因为我现在回想不起一点店老板对我厌恶的表情,我能够回忆起的只有老板娘看我走近报摊就假装找事忙的神情,还有老板穿着短裤,用手把洗得发白的兰格子T恤衫抱到了肚皮之上,站在门口和我吹报纸上看到的国家大事。感恩他们对一个爱好看报纸的打工者的宽容,那只有方寸大的小报摊承载着我的青春梦想。

    总之,那时我很年轻,心里充满了迷茫,不甘心总是沉溺于基层做普普通通的工人,寻我着一切可能向上升的出口,而写作可能是我当时发泄这种情绪的唯一出口。

    无奈,我当时身处的是一家外资企业,产品全部外销,他们需要的是能够把活干得又快又好的工人,而不是我这种有点梦想又有点不安分的工人。

    直到多年后,我们公司的产品有了内销,新媒体兴起,企业公众号成了企业的一张闪亮的名片,我才被领导发现,任命我为公众号的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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