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外婆活着时说过的话，大概因为它对仗工整，读起来有韵味，我只听过一遍就在不懂的情况下记住了。那时外婆的八个儿女中，母亲与她最亲近，她也因此愿意来我们家。但是在我的家乡，亲戚家是不可以随便去的，一来招待的酒菜对于并不富裕的众人是一笔比较无奈的大开销，二来频繁的接触会逐渐磨灭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把好好的亲戚都走生了”（外婆语）。
因着这种乡土文化中约定俗成的自觉性，外婆即便老年生活极其孤寂也努力克制着自己来我家的次数。9年前的一月份她因姐姐出嫁来了一次，六月份去世前都未曾来一次。她一走，生活都无法自理的外公就更是伶仃一人了。那一年的秋天，外公以送外婆生前种下的玉米为由到我家来，偏巧爸妈都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干活去了。他吃了一碗邻家奶奶给的米糊之后，悻悻不安地回家，至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了。
Z和老公闹离婚，从深圳回到武汉工作。她的母亲在汉口一家早餐店工作，住的地方非常拥挤狭窄。她的弟弟在汉阳的一家工厂上班，虽然买了房子但是还没收拾好进去住。因为她是婚姻不幸之人，亲戚和家人不让她住进弟弟用来结婚的房子，说是怕坏了风水，给弟弟带来损害。我和K租的市区的小两间，于是成了她放假时的最佳去处。
第一次接待她，两人还有阔别重逢的喜悦，说了很多很多话。她带了自己亲手绣的四幅挂像给我当做结婚礼物，我特别感动。她还陪我去医院检查，一路走来走去都毫无怨言，就像亲姐妹一样。第二次她在汉街等从省图借书出来的我，陪我吃烤鱼逛街，我们俩还比较开心，上一次未说完的话这一次还可以补充一番。只是K感到有点奇怪了。她问我老公是否介意她来我家，我没有说实话，而是说欢迎她来。
昨天还没下班，她就说要来住两天。我没有拒绝，也不知道如何找借口，就同意了。回来跟K说，他表示不解。我劝告他：“她也挺不容易的的，一直在工地待着，好不容易放假了肯定也想来市区看看，我们就当积德积福吧！”K接受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只是我们说好这周末要去买鞋的，他实在是缺鞋子穿了。
这一次，我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尊贵的客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成员。中饭一起做，该写作的时候自己来到房间，让她一个人在客厅看书。我没有时刻关注她的需要，叮嘱她自己倒水喝、剥橘子吃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时候我总算明白了外婆话中的道理了：多去庄稼地里，是为了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少去亲戚家，是为了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去干扰别人。所谓厚道，大概也就在这些生活细节中。Z没有刻意增加我们的负担，是一个很好招待的客人，只是她可能没意识到，因为她我们自己的一些事情会被耽搁。
2020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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