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作者: 乐观桂娥 | 来源:发表于2018-03-21 20:41 被阅读285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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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好了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买几件自己喜欢的像样的衣服,想吃什么买什么,一年出去一次,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好好玩几天”。

    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一年出去一次旅游观光,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很简单不过的事情,均可以付之行动。但是,对于一个癌症晚期并转移骨癌患者来说,却是一种奢望。

    有这个奢望的人不是别人,她就是我的二姐,当然她本人并不知道病情的严重,只是以为颈椎病。现在她已离开我们一年另零四个月啦。她离开的这一年多,我不知道多少次在梦中哭醒,有时白天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也会出现幻觉,过去我在做同样事情时,她曾对我说过某些话的情景就在眼前,此时眼泪会情不自禁的流下来。总之,她生前和在病中的情景会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有时我自己感觉要得幻想症啦。

    早就想写写我和二姐的故事,但每当我坐在电脑旁,敲击键盘输入文字的时候,就会想起她对我说的那些话:“等我好了,要好好享受享受,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穿上美美,出去转转,好好玩几天”,此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自主的流淌,不得不停下来。今天也是一样,仅仅写了几行字,眼前的纸篓已经堆满了擦满泪水的纸巾。但我还是要写下去,以了我对她的思念。

    我家兄弟姐妹共六人,老大是大姐,中间是三个哥哥,二姐长我三岁,排行老五,我老小。我俩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一起上学,一起做家务。小的时候我俩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架,但过会儿就好。一般刚吵过架后我俩都会赌气谁也不理谁,但过不了多长时间二姐就会主动跟我讲和,每次都是如此。因为我在家是老小,平时我说什么大家都让着我,但是家务活一样不少干。我和二姐性格不一样,她喜欢静,而且手巧,家里人的毛衣毛裤都是她编织,我喜欢动,干的都是粗活,不心疼力气,干什么事情都是风风火火,邻居们都称“假小子”,用现在的话就是女汉子。

    虽然我俩经常吵闹,但谁都离不开谁,一会儿看不见就会找。二姐从小就知道照顾我,我刚上小学的时候个子比较矮小,而且瘦,上学路上有小朋友欺负我二姐总是冲上前把他们吓跑。遇上不好的天气,下雨天路上都是泥巴,二姐就牵着我的手往前走,看我实在不愿走了,她就背着我走。记得有一年下大雪,大雪把道路都覆盖了,而且我们上学必经之路有一座木桥,也被大雪覆盖,根本看不到桥板,很多学生都掉在沟里,好在沟里都是冰雪。二姐拉着我深一脚潜一脚的走着,来到木桥旁,看到有的人掉下去,说什么我也不走啦,二姐就让我趴在她背上,搂紧她,她则凭着感觉,慢慢爬着把我带过桥,放学回来也是如此。多年后,有时跟二姐聊起小时候的事时,常提起那年下大雪的事,二姐还说:“你小时候老欺负我,而且哥哥们都护着你”。确实是这样,记得有一次我俩吵架,二姐吵不过,就哭。正好我大哥进来,大哥说“哭嘛,有本事就打呀,看谁打过谁,我就烦哭”。其实大哥说着玩的。别看二姐比我大,要是打架真打不过我,我利索,打完就跑,她追不上我,她比较爱哭,我不爱哭,再加上我是老小,大家比较让着我。

    二姐已优异的成绩小学毕业,本该正常升入初中继续学习,但是因为家里比较困难,又是女孩子,当时人们的观念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上学没什么用,加上我舅舅(当时我舅舅经常来我家)常常在我父母面前吹风,女孩子上学没用。虽然老师也曾到家里来劝说父母,让二姐继续上学,但最终二姐的求学梦想未能实现。因为二姐长的比较壮,14岁就去大队的橡胶厂上班了,当时是谎报了岁数(16岁)才让上班的。这一干就是40年。

    当我小学毕业的时候,舅舅又在我父母面见吹风,不让我继续读书。这次我二姐真的是急了,跟舅舅大吵一架,说什么也要让我继续学习。当然我也想继续学习,我又是老小,哥哥们也支持我继续上学,就这样,我们家兄妹六人,我的学历是最高的。高中后我学习的费用基本上是二姐的工资支撑着。哥哥们几乎都在外面搞副业(现在说是打工),而且相继都成了家。母亲做点小生意(自己买布头,缝制些背心,短裤到集市上卖),换点零花钱。一到周末母亲和二姐走村串户收购鸡蛋,然后背着鸡蛋箱子坐公交车到市里街道的农贸市场摆摊,或者到住户家楼下,看到有人出来就上前推销鸡蛋,去换取粮票,再卖钱维持家里生计,虽然母亲和二姐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扰民型的推销者,但也有一些人给以冷言和白眼,二姐跟我说起当年她去卖鸡蛋时,听人说话不好听就哭着跟母亲说再也去了,但一到周日还是照样背着箱子去卖。也有一些住户会让她们进屋去,给她们送上热水,一般情况下母亲都是在外面把鸡蛋数好给人家送过去,(当时卖鸡蛋是按个数换钱或者粮票)很少进屋,临走时看到人家门口有垃圾还顺便给带走。后来,很多住户和母亲她们都熟悉了,而且认定要我家送的鸡蛋,就让母亲每周给送一次,或者每两周送一次。有了固定的客户,她们就轻松多了,有的时候母亲就让二姐一个人送去,而且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回来了。开始的时候她们带着干粮,带瓶水,每天早晨坐第一班车去,晚上几乎是坐末班车回,因为我家离市里坐公交车要三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转眼我就面临高考了,高考前期因为持续高烧近半个月,到医院也没查出什么问题,发着烧进考场,参加了三天的考试,结果因一分之差与大学无缘,最终考取了自己还比较喜欢的中等师范学校(那时因为农村户口与城市户口有分数差)。我在读中师一年级的时候,一个很远的亲戚家看上二姐,主动上门提亲,要将二姐许配给她家二儿子,她家二儿子长二姐两岁,也就是现在的二姐夫,个子很高,虽然长的不怎么好看,但也说得过去,人很老实,关键是孝顺,且心疼人。虽然亲戚很远,但俩家情况也相互了解,平时也有来往,二姐也没有意见,亲事基本定下来了。过了一年二姐出嫁,当天我俩抱头痛哭一场。好在我们俩家离得并不远,骑自行车半个多小时就到,而且二姐每天还在原来厂里上班,周末我回家都能看到。

    二姐在家就是乖女,除了上班,回到家就是干家务,打毛衣,嫁到她家后也是一样,只是闷头干活,从不这事那事。当时二姐家有婆婆,一个小姑子,一个小叔子,还有大哥大嫂一起生活,婆婆执掌大权,婆婆人心眼很好,但是嘴很厉害,婆婆家还有俩个出嫁的大姑姐,个个都很精明,二姐到他家后,总是小心翼翼的做事,但是有时越是胆小怕事,往往越是事与愿违,大嫂总在婆婆跟前说三道四,婆婆有时也不知道事情缘由,就会数道二姐一顿,好在两个大姑姐很明白事理,对二姐很好,有时回娘家看不惯,也在她婆婆面前替二姐说好话。后来婆婆明白真相后也开始维护二姐,小姑子和小叔子对她都很好。我放假回家的时候,有时去她家,她婆婆总会给我带些咸鸭蛋到学校。

    我参加工作后回家的次数就少了很多,二姐也因为有孩子暂时不用上班,我俩见面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母亲抱着二姐

    25年前我、二姐(穿红毛衣)与母亲合影,旁边是我俩各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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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心灵手巧看什么东西学就会,而且自己还有创新。

    小的时候玩翻绳、抓子、拍毛片、摔破锅(用你泥巴做成锅的形状,往地上摔,摔到地上锅不能塌,锅底上谁摔出的洞大且正谁就应赢)等一些智力型游戏,她总是胜多败少。跳皮筋、跳房子、跳绳、扔沙包等运动型的游戏基本上我胜的较多,但比起别的小朋友来,她胜的次数还是多的,原地踢毽子我始终比不过二姐,她可以单脚正踢、反踢,也可以两脚变着花样踢,毽子像是粘在她脚上。

    她喜欢编织,没有签子,就把捡来的竹片、小竹棍用刀削,然后再磨出尖;有的时候就用坏的自行车条磨出尖来用。买不起毛线就用缝被子的线合股,先从织腰带开始,后织围巾。再后来就用线手套(上班发的劳保)拆成线,再配一根缝被子线合股织线裤,线衣。开始织裤子时不会分档,毛衣不会分褃,她就看人家怎么分,回来自己再琢磨,有时妈妈也会指点她。(妈妈是我们村公认的才女,有文化,不仅人长的漂亮,而且织、勾、绣、缝纫样样精通,经常帮着村里出嫁的姑娘缝制嫁衣,过年时也帮人们写春联。妈妈的故事另文再叙述)后来家里条件好了,各种规格的签子都配上了,家里人的毛衣也都由二姐承包了,二姐只要看到别人穿的有新的针法,她就会尝试着织,什么平针,反正针,四海针,元宝针,麻花针,机器针,跳针,镂空花……还用不同颜色线搭配织出各种图案,她可以一边聊天一边编织,眼睛不用看,针法一点不错。我是一样不会,只是帮她缠线团,有的时候趁她上班,我偷着织几针平针,回来就被她发现拆掉。除了给自己家人编织外,有的邻居看到二姐织的活好,也买来毛线让二姐帮着织。直到后来商店里有卖现成毛衣的,而且花样也多,慢慢的自己织的就少了,但是老人们还是喜欢自己编织的,它比买的暖和。二姐织了多少毛衣,毛裤我没有计算过,也无法计算。家里人,还有邻居,朋友的,后来婆家的,年年翻新。自打她迷上编织,下班后不干别的,往炕上一坐就开始织,吃完饭还是织,家务活干的自然就少,为此我俩也吵过,主要是我生气,家务活全归我啦。随着慢慢长大,我也学着开始编织,才发现,这活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轻松,织一会儿我的胳膊、手指、肩膀哪都疼,眼睛也累,应该是我没有掌握要领和技巧,干脆还是干点别的吧,所以我也就学了点简单针法,也不再和二姐斗气了。从小到大我穿的毛衣毛裤都是二姐织的,至今我还保存着结婚时二姐给我和我爱人织的羝羊牌纯毛衣裤,而且我会把它留作永久的纪念。

    二姐刚上班时是压胶工,厂里人们都夸她聪明,刚上班时,给老师傅打下手,边干边学,在很短时间就熟悉了压胶的流程,掌握了压胶机的操作规程,很快就可以在师傅指导下操作压胶机。当时橡胶厂主要生产过滤板,橡胶鞋底,后来生产洗衣机、冰箱密封条等,对工艺要求也越来越高,每次投入新产品时,厂里都要抽调个工序上的技术能手,组成攻关小组,按照最新产品工艺要求,指定一台压胶机做新产品实验,小组成员就有二姐和嫂子,二姐和另外一位师傅负责压胶,嫂子当时负责配药,他(她)们反复推算,从用料、配药比例、压制时间、温度控制等各环节,各自的记录本上都记录着每次实验的数据,经过反复实验,得出最佳方案后,直到产品合格率100%后正式投入生产。而每到这个时候,二姐每天向着了魔似的,在家里也拿这个小本算来算去,嘴里还念念叨叨,有的时候还和嫂子一块儿讨论。嫂子经常跟我说:“你二姐太能干啦,特聪明,好点子也多,厂长特别器重她,每次发奖金她都是最高的”。

    只要发奖金我就知道,因为这个时候,我都会收到二姐的礼物:铅笔、练习本或者漂亮的头绳和好吃的糖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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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吃苦耐劳勤俭持家

    二姐成家后,除了每天侍奉老人、做家务外,还继续在大队橡胶厂上班,每天要骑上将近40分钟的自行车才能到厂里,那时农村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赶上雨天二姐就得骑一段推一段,好点的路段就骑上,坑洼的路段就推着走,走一段就得用小棍弄掉车轱辘上的泥巴,不然车子不往前走,等到厂里或者到家身上甩的和两只鞋上都是泥,下雪天路滑容易摔跤,二姐一般都是走路来上班,要走一个多小时,只有极恶劣的天气和上夜班的时候住在娘家,每天风雨无阻,很少请假。

    二姐婆家生活并不富裕,二姐嫁过去一年多,老大分家单过,婆婆、上学的小姑子、小叔子和二姐一起生活,家里的生活来源靠种地卖粮食,二姐的工资和二姐夫在外打工挣点钱(有时到年底还要不回来打工工资)支撑,家里养了鸡鸭,鸡蛋鸭蛋留下少部分自己家吃,剩下大部分卖钱贴补家用。二姐能吃苦,也不挑饭食,每天跟着吃饽饽咸菜或者薄饼虾酱卷大葱,看她吃的都很香,精细的饭食一般留给老人和孩子。后来小姑子和小叔子都长大成人,嫁出小姑子,侍奉走婆婆(病在床上三年,白天二姐夫和两个大姑姐侍候,下班后二姐照顾),帮着小叔子成了家。儿子中专毕业后,找到工作,家里改善了很多,她仍然省吃俭用,太贵的菜舍不得买,要攒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咸菜、虾酱一直是她家必备的菜肴,平时就抄一个菜凑合,白菜、土豆是她家改善生活时的菜。只要有亲戚朋友去,两口子绝对大方,荤素搭配会炒好几道菜。

    二姐夫在外打工挣得钱始终要不回来,后来干脆就不干啦,看到大姐家养牛羊可以挣钱,两口子商量用家里的积蓄买了几只羊和牛,一年过后,牛羊养得膘肥体壮,过年时宰杀买肉,赚些钱接着再买小的牛羊。为了照顾家里,二姐辞掉大队橡胶厂工作,在她家所在的营盘村发泡厂上班,发泡厂主要生产体育比赛用保护垫子,听说北京奥运会上体操运动项目所用的橡胶垫子就是她们厂生产的。这个厂离家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离大姐家更近,不到5分钟的路程,所以有时大姐做好饭就让二姐到她家吃午饭。二姐偶尔去那吃,多数时候还是自己回家吃,她主要是不想给大姐添麻烦,也看不惯大姐夫的大男人做派。

    2005年二姐把几乎所有积蓄拿出来,给儿子买了楼房,娶了媳妇。一年后大孙子诞生,二姐两口子高兴地合不拢嘴。这以后两口子更加拼命的干活挣钱了。她家的牛羊经过几年的繁殖,由几只发展成几十只,他们在南院搭建了牛棚和羊圈,怕牛羊丢失或被偷,两口子由正房三间大房也搬到了与羊圈相连的南房(过去放粮食和杂物的小房),冬天点个煤炉子取暖,后来因为孙子有时要来,装了一个土暖气稍微暖和点,大房则腾出来租给外地打工的人。两口子每天吃饭经常凑合,有时我们到他家,看到那环境,真的感到心疼,一进院子满院的羊粪味,虽然每天二姐夫都在打扫羊圈和牛棚,但味道还是很刺鼻,我真佩服他两口子,那种环境下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而且每天劲头十足。有时二姐的两个大姑姐到她家,特别是二大姑姐,看到他们的桌上的干馒头和剩菜,一边帮他们收拾,一边落泪,然后给他们买些青菜,做顿可口的饭菜。他们平时自己节俭,舍不得买些可口的青菜,但是对孙子可是舍得,什么小吃呀,玩具呀,要啥买啥。

    二姐平时很少舍得花钱给自己添置衣服,到过年给自己和姐夫买新衣服也没有太贵的。一家人(除孩子和媳妇外)平时内衣和夏天衣服几乎都是两个大姑姐给做的,俩大姑姐和小姑子都非常巧,缝纫活非常好,她们用十几块钱买的布头做的衣服,比商场买的没什么两样,家里几件像样的衣服是儿子结婚时买的,还有一件连衣裙是我家儿子结婚时我跟着去买的,再有就是儿媳妇过年给买的,但是都舍不得穿,只有在特殊场合才穿。2010年,她家再添一孙子,同年他们村整体拆迁,她们领到了拆迁款,在楼房没有建成之前,村里给予补贴自己租房,二姐租的房子在儿子住房相邻的小区,这样下班后可以帮着带带孩子。二姐夫的牛羊都处理掉,没事干,也没了收入,后来三哥帮他在物业找到保安的工作。二姐所在的场子也因拆迁,由营盘村搬到了大港石化附近,二姐每天要坐班车上班,中午带饭在厂里吃,也没有个休息的地方,非常辛苦,已经50岁的二姐,经过了几次大病,身体远不如以前,我们兄妹几个都劝她该退休歇歇啦,不要在上班了,她不肯,她说上着班自己挣点钱,花着方便,也给儿子减轻点负担,还可以给两个孙子买点小吃、玩具什么的。(因为带孩子,媳妇结婚后一直没有工作,四口的开销全靠儿子的工资。)直到2015年6月,二姐颈椎疼痛实在无法坚持,才不得不辞去工作,开始了到处寻医治病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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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的一生是劳累的一生,也是与疾病搏斗的一生。

    二姐从十四岁开始上班,除了大病住院外,很少请假。压胶工每天和炭黑打交道,一年四季不管冷热,工作一天下来都要洗澡换衣服,有时洗完澡头发湿湿的就回家啦,加上压出的橡胶成品非常重,二姐由于年龄小,超负荷工作,上班不到一年,二姐患急性肾炎住院治疗,这次二姐平生第一次生病住院。

    第二次住院是一次违章操作造成的意外事故:一天,二姐像往常一样,检查完机器,领完料,按照正常程序,将碳黑、药粉、橡胶按照配比送到压胶机下的模具里,然后再启动机器,正当二姐将所有材料送到模具的时候,同班另一位操作工,从外面进来,顺手合上电源,压胶机开始启动,听到机器启动声音,二姐一边喊停,一边迅速抽回右手,手是抽出来了,已经血肉模糊了,鲜血顺着手指留个不停。同伴此时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二姐忍着剧痛赶紧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快点送我去医院”。已是副厂长的大哥,立刻叫来司机,送二姐到咸水沽医院急诊室,先经过简单处理,去拍X光片,骨头没有大碍,然后回到急症室对但是整个右手进行处理,医生说手面上的一层皮要减掉,不然伤口无法愈合。后来听二姐说,当时机器已经压到她的手,她是猛劲抽出来的,不然整个胳膊都完啦,所以肉皮都撕裂了。由于二姐反应快,还算幸运。据说后来又发生了类似事故,但那个压胶工没有这么幸运,一只手做了截肢处理。

    第三次住院是二姐已经成家后的事情:一天傍晚,父母、大哥大嫂正在一起吃饭,二姐夫骑着自行车把二姐送来,一边哭一边说:“燕发烧抽疯啦”。大哥一看二姐舌头僵硬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抽搐着,赶紧放下碗筷,叫来司机去厂里开出当时大队唯一的一台解放卡车,并带着大队的医生,路上打了一针强心剂,随时观察二姐的情况,到区医院,医院见状不收,说人已经不行了,回家准备后事吧。大哥急了,又拉着二姐到市第一中心医院,一路上大哥一直叫着二姐的名字,让她不要睡。到医院急诊室,医生初步诊断为破伤风,立刻抢救,此时已经深夜11点多了,办好住院手续后,大哥叫司机把大队医生送回去,他和二姐夫在医院等待。经过抢救二姐慢慢苏醒过来,医生发现二姐病因是脚底扎伤,引起破伤风,医生说再晚了就无法抢救了。二姐回忆几天前下地干活,脚被扎了一下,她并没在意,开始发烧也没在意,以为是感冒了,直到后来自己感觉不太好,让二姐夫送她回家让大哥带她看病。正是二姐自己有主意,不然也就不会有以后啦,二姐夫平时看着能说会道,一旦遇到事情就傻眼,尤其是二姐生病,他就吓得不知所措。二姐这次生病的事我并知道,当时我还在中师上学,后来我回家后大哥告诉我的,大哥说“你差点就见不到你二姐啦”,问其缘由,才有以上的叙述。大哥说,当时我恨不得痛凑他一顿(说着二姐夫的名字),人都那样啦,不知道赶紧送医院,还往家里送,这是抢救回来了,要不然他也别想活了。当然这是大哥的气话。

    第四次住院2010年秋天的意外事故:二姐在发泡厂上班她主要是负责将发泡胶按照规定的规格进行冲压。一天她将发泡胶送到冲床下,正在校队尺寸时,冲床突然落下,二姐的左手四个手指上面两节被压到切刀下,听到二姐喊叫后,人们合力抬起冲床,抽出二姐的左手,小指当时被切断,其他三个手指只连着皮,厂里将二姐送到天津医院(骨科医院),医院将诊断结果告诉二姐夫,切断的手指已无法接上,最终只剩大拇指是完整的。接到二姐夫的电话后,大姐、大哥、二哥、三哥和三个嫂子都赶到医院,当时家里人并没通知我,待二姐手术完才告知我。接到电话我和老公坐车到医院看望,了解事情的经过,二姐说当时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碰到启动键,她都没反应过来,切刀已经下来啦。由于二姐对麻药和止痛药物过敏,当手术后醒过来后,呕吐不止,阵阵剧痛使得她浑身大汗。经过二十天的住院治疗,不在输液,改为吃消炎药,二姐要求出院,回家养着,换药和复查再来医院,厂里和医院的意见都让她继续住院治疗,看着每天的账单,二姐执意出院,虽然治疗期间所有费用都由厂里承担,二姐还是觉得花费太高,最后出院回家休养。大概休息了半年,二姐又回到厂里继续工作,由于左手的问题,厂里给她安排了配药和发料的工作,50岁的人啦,一天下来腰酸腿疼的,但还是不肯休息。

    2013年春天的某个周末,二姐突然打电话说要到我家住几天,我当然高兴,还开玩笑说,这次怎么想开了呢。晚上外甥开车把二姐送来,二姐跟我说,最近腰疼和膝盖疼,走路腿不敢打弯,让我带她到我们这职工总医院看看去(二姐知道我有同学在医院,是骨科主任)。周一和我同学联系好,直接到住院部找他(他是周三和周五的门诊),我和单位请好假,九点半开车带二姐到医院住院部找到同学,说明症状,拍了个腰部CT,是腰椎骨刺压迫神经,造成腰腿疼,膝盖痛是滑膜炎。同学嘱咐她,要休息,适当运动,避免久坐,千万不要上班啦,开了一些营养神经的药物,有注射和口服及外敷的。本来要入院治疗,考虑到医院离我家较近,开车也方便,每天送她到医院打针后,我再去上班,下午早回带她到社区医院配合针灸治疗,所以也就没安排住院。就这样好歹在我这呆了一星期,感觉疼痛有所缓解,就给外甥打电话让接她回家,走时又去医院开了一些药,带回家去外甥二姑夫(二姑夫是医生,人们都叫他杨大夫)的诊所去打针治疗。回家后两天,我打电话问她怎么样,不行的话再回来,结果又去上班了。

    同年冬天某一天(我也记不清啦),二姐又打电话给我,说要到我这来看病,又让外甥送来,外甥临走的时候嘱咐,让她在我这多住些天,别着急回去,他是想让他妈多休息,借机会不让她上班啦。这次是因为月经来了近一个月不停,感觉两腿无力。第二天我带她到职工医院妇科门诊,挂了主任的号,做了B超,是子宫肌瘤。考虑到已经50多岁了,闭经后肌瘤会慢慢缩小,所以采取保守治疗,药物治疗。吃了几天药流血止住了,又要回家,我也没办法,只好嘱咐她,千万别去上班啦,好好养着,注意休息。听外甥说回去就上班啦,上了一周,又流血不止了,这次人已经严重贫血了。二姐又让大哥带她到小站医院,那里院长是大哥的朋友,做过检查后,马上安排住院,止血,输血。待各项指标基本正常后,做个子宫切除术,以绝后患。这是第五次住院,我在那陪她两天一夜,看到她基本稳定了,才回来上班。

    第六次住院是胆囊摘除术。2014年二姐经常感觉腹部疼痛,有时喝些热水就可以缓解,就没有在意。一天上班中,突然一阵疼痛,顿时汗水湿透了衣裳。她坐在凳子上稍事休息,疼痛稍稍缓解后,同事开车先把她送回家,等外甥下班后,开车到杨大夫那,大夫给他打了针,建议她赶紧去医院手术,第二天外甥带二姐到南开医院肝胆科,挂号治疗,做完必B超,开据住院单,让外甥办理住院手续,并准备转天的微创手术。术后出院回家休养期间,我去看过几次,跟二姐说好,这次养好彻底休息,啥都不干啦,回头到我家住些天。

    5

    一个不能实现的简单的愿望

    “等我好了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买几件自己喜欢的像样的衣服,想吃什么买什么,一年出去一次,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好好玩几天”。

    二姐术后一个月,我打电话准备接她到我家住段时间,我也请年休假陪她到周边玩玩,散散心,换换环境。结果又上班啦,当时气的我给她来了一句“要钱不要命啊”。真是又气又心疼。几年下来这么多次大手术,对身体是多大的伤害,一般人早就垮掉了,但二姐都是挺过来了。

    二姐性格开朗,心态好,从不计较任何事情,也不羡慕任何人,对自己现有的生活很知足,属于知足常乐的人。不知情的人谁也不相信她是几年内连续受过这么多创伤的人。因为每天看到的二姐总是给人精力充沛,浑身使不完的劲的感觉,每天早出晚归,晚上还要陪孙子在楼下玩一会儿。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人有好报”,然而这些俗话对于二姐这个经过了这么多次大难,并且被亲戚朋友和邻居公认的好人身上并没灵验。

    2015年夏天二姐又主动给我打电话,说颈椎疼,看了几个地方都不管事,要到我这职工医院再看看。经过CT结果判断为颈椎骨刺较为严重,建议卧床静养。开了一些药,在我这儿住了几天,感觉稍微轻松些,又呆不住了。回到家后听邻居们说河北某地有一位中医看颈椎挺好的,外甥就开车带二姐去看,那里主要是针灸(埋线),配上口服药物。医生承诺一个月内有成效,三个月治好,三个月过去了,也没有见好,我建议去天津医院彻底检查一下,没去。现在很多人特别是老人有个错误的观念:只要去医院没病也给说出病来,所以一般都不愿去大医院,其实主要原因还是怕花钱。还是到别人介绍的个人诊所去看,每天用中药热敷就感觉轻松些,时间一天天过去,二姐每天热敷,实在太难受了,就到楼下诊所输几天液。就这样时好时坏,一直拖了半年,二姐自己感觉没有好的迹象,也开始着急了,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最后她答应外甥拉她去了市人民医院做检查,做CT发现情况不太好,建议做强化CT,检查结果怀疑为转移骨癌,二姐自己问医生结果怎样?医生叫二姐出去,让家里人进来。当时侄女和二嫂跟着去的医院,外甥因为工地有事处理,把二姐送到医院,就去工地了,侄女给外甥打电话,二嫂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怎么跟二姐说。二姐是个聪明人,医生不直接告诉她结果,她就猜出情况比较严重,但也想不到会是骨癌。侄女外甥和我统一口径后,告诉二姐医生建议做进一步检查,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什么病。晚上外甥又给我打电话,他不相信这个结果,我也不相信,我们商量再去做一个派特CT,查一下病源在哪里。外甥通过朋友与254部队医院进行了预约,约在周三进行,周二晚上我就到了二姐家,一早我们就开车去医院挂号排队等候检查。前面一系列的准备,胳膊注射药物,吃药,等候,排便等,然后扫描拍摄,忙乎了一上午,结果要转天出来,再回去的路上,二姐说:“我是不是骨癌呀?在我前面做CT的那个女的症状跟我一样,她就是骨癌,她拍片没人管,我上去的时候,医生过来扶着我上去的,看来我比她还要厉害”。我:“你别瞎联系,咱是找了人啦,人家医生才特别关照的”,一路上她跟我说那个女的是得的什么病,后转移到骨头,说她的骨头里都空啦,要往里面注胶固定等等,这是在等候的时候,二姐跟人家聊天了解到的。又说:“我要真是得了这病,就不治了,别花那那冤枉钱”。她说的倒是很轻松,我的心理一直在流泪。我强颜欢笑,跟她打岔,说些其他高兴的话题。第二天我、外甥、侄女三人去拿结果,病灶在肺部,最终结果是肺癌转移骨癌。报告上写了很多,我们商量报告先不让二姐看到,就说拿去人民医院让主任再看看。然后我和侄女回正营大哥家,外甥则是接着二姐夫(当时二姐夫在门卫值班)到杨大夫那商量如何告诉二姐,杨大夫说“就告诉她是骨结核”,我到了大哥家,把结果告诉大哥,大哥大嫂,我和侄女都已经控制不住,放声大哭一场,然后和外甥联系好同时回二姐家。由于大哥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我告诉大哥先不要去二姐那。到二姐家二姐直接问我们结果是什么?要看片子,外甥按照事先说好的台词告诉二姐,二姐不信,向我求证,我也是按照编好的台词,再重复了一遍。吃过晚饭,陪二姐聊会天,二姐总是往她的病上引,我怕说错话,就跟二姐说,今天坐车有点晕车,得早点睡会,转天早晨还要早起坐车回单位上班,怕二姐生疑,我不能陪着她(我也是不爱请假的人,除非有特殊情况)我第二天接着回单位。在班上我跟外甥说最好把诊断报告内容做部分修改,他和侄女找到医生,说明来意,医生不同意。最后说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医院有医院的规定,你们自己怎么改我不过问,但我们医院是不能改的。回来我让他俩去找一个广告公司,花钱让人家把报告扫描对里面的文字做个别处理,重新出具了一份新的报告。晚上外甥拿给二姐,二姐自己研究报告上内容,然后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放心吧,就是骨质酥松造成的骨结核,别惦记啦”。

    检查结果出来,医院建议转肿瘤医院住院治疗,外甥怕二姐看到肿瘤二字放弃治疗,所以和我商量,去其他医院,于是我给海河医院的同学打电话,约好时间,带着二姐诊断报告过去,那天同学正有一个手术,待手术结束后我们见面。凭他的经验建议保守治疗,一方面是二姐的病症已是晚期骨转移癌,无治愈可能,另一方面如果手术,很可能手术台下不来。最终我和外甥决定听取同学意见,并由同学安排在胸外科住院部,由肿瘤科和胸外科联合用药治疗。也和护士打好招呼,病人问询病情尽量不与解释,或者统一口径为骨结核。一切安排就绪,我和老公、外甥还有二哥送二姐在海河医院住下,由于同学的安排,免去了拍片等一部分的检查项目,医生从片子的映像看,二姐颈椎已全是蜂窝,医生用通俗的白话说她的颈部骨头都酥啦,稍不注意的话脖子很可能就会断掉,建议自己购买护颈,加强保护,特别嘱咐不能让病人随便活动。办理好一切手续,落实好每天陪护人员,我和老公回家,正常上班。咨询骨科同学,购买什么规格的护颈后,我负责从网上购买护颈,周末我去值班带过去,给二姐戴上,由于刚戴不适应,平时躺着头不动,就不戴,吃饭或者坐起来时戴着。由于民族原因,每天都有家里做饭送饭。二姐的治疗方案是以维持现状,控制和延缓癌细胞生长,配有止痛药物。当时同学建议是在医院住院两周或四周,带口服药物回家休养一个月,再住院治疗两周,再回家休养,这样反复进行治疗,一方面减少住院费用,给家里减轻负担,另一方面让二姐回家与家人、亲戚朋友们在一起团聚的时间多一些,因为二姐的时间是有限的。

    经过两周的输液治疗,二姐感觉好了很多,心情和精神状态完全不一样,自己感觉看到了希望,我去医院的时候,就跟我说:“这次好了,真的不干啦,想吃嘛买嘛,买几件好点的衣服,美一美,回头跟你们一块儿出去玩一玩,也享受享受”。我说:“你早这么想开了多好呀,这回咱说好,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不要心疼钱,争取早点出院,好了咱一块儿出去玩”。看着二姐一天一天见好,我们大家都很高兴,即便医生交代的很清楚,但我们还是抱着幻想,希望奇迹出现。在医院住了三周,暂时停止液体,改为口服药物。因为那种液体不能长时间用使用,二姐想出院回家休养,跟主治医生沟通后,办理了出院手术。医生嘱咐一个月后在办理住院手续,进一步治疗,平时有什么状况随时沟通。

    二姐回家后,亲戚朋友都来探望,除了我们自家人外,我们对外就是说二姐是颈椎病,缺钙。总怕外人说走嘴,所以没有说出事情。每到周末我都到二姐家,天好的时候,我就给二姐戴上护颈,陪她在楼下走走,一边走一边聊,听她对以后生活的美好设想,我的心情无法用文字表达,只能附和着鼓励着。

    这次生病,二姐想开了很多,在小区买了属于自己的楼房,不再租房,自己花三百多块钱买了双旅游鞋,又花二百多买了双半高桶皮靴。想吃什么也开始让姐夫买着吃啦,不再舍不得只吃咸菜虾酱和收摊菜啦。她是说只有吃上,加强营养,身体才能恢复的快。

    二姐出院后,大姐每周要来三四次陪着二姐,帮着做些可口的饭菜。外甥的大姑二姑也轮班过来,小叔子和妯娌也经常过来看望,侄子和外女也常常买些水果、炸鸡、酱牛肉等二姐喜欢吃的东西过来看望。家里的人一直不断,单位同事,周围的邻居也都前来看望。

    看到二姐恢复的挺好(其实是医院用药,暂时缓解了疼痛,控制癌细胞的生长速度),大姐和她家二姑商量,让二姐到大姐家住几天,换换环境,一方面大姐可以照顾她,免得总往这边跑,毕竟大姐也是快七十岁的人啦,另一方面二大姑姐也在跟前住,可以常过去陪着聊聊天,做些她喜欢吃的送过来。外甥和二姐夫都不同意她去,外甥给我打电话跟我商量要不要让他妈去,当然我也不想让她去,她的情况,我和外甥最清楚。我给二姐打电话,让她在再恢复恢复再去,现在最好不要折腾,二姐说大姐他们那是电梯,下楼方便,守着杨大夫也近,也想着让二姐夫歇一歇,每天又上班又照顾她太累啦,到那住几天就回来。外甥是个非常孝顺的孩子,妈妈说干啥他都会依着她,这次他也不想让妈妈扫兴,选了一个好天,开车把二姐送到大姐家。

    大姐住的地方是高层,村里拆迁后大多数人都集中在那里,一些人听说二姐生病,由于离的较远,不方便去医院看望,听说二姐到大姐这,都纷纷过去探望,由于去的人多,二姐坐的时间太长,不得休息,第二天二姐双腿就感觉不适,下床行动困难,大姐给弄好热水袋,敷颈部,又给烧好热水泡脚,给二姐铺好床让她好好休息。转天早晨再叫二姐起床的时候,两腿已经不能下地啦,而且颈椎痛的不敢动,大姐赶紧给杨大夫打电话,并让外甥二姑一块过来,杨大夫了解二姐病情,给二姐进行输液,两瓶液体输完后,两腿稍微好点,但还是用不上劲,又治疗两天,外甥把二姐又接回家。跟二姐商量,接着去医院吧,二姐不肯,她让外甥去医院,跟医生商量把液体拿回家来,让杨大夫给输液,外甥到医院跟主治医生说明二姐情况,能否液体拿回家,医生告知二姐用药是受控药物,只能在本医院用,最后医生给开了其他控制癌细胞的口服药物,一周取一次,这样二姐在家继续吃药治疗,外甥单位同事介绍说南开有个济世中医诊所,是一位退休老中医坐诊,听说治愈了很多医院治不好的病人,外甥拿着二姐的CT报告找到老中医,医生看罢片子跟外甥说:“孩子,不是我不给治,而是太晚啦,治不了啦,我只能给用些药物,延缓癌细胞的扩散速度,缓解你妈妈的疼痛”。外甥取回中药,并向主治医生咨询,能否与医院的药同时服用,医生看过处方说可以用。外甥把药拿回来告诉二姐,中西药配合吃效果更好,虽然药物种类多,但为了能更快好起来,二姐还是强忍着苦涩的味道,坚持用药。

    再说外甥把二姐接回来后,大姐和她家二姑抱头痛哭,来时好好的,走时不能动啦,后悔当初接她来呢。后来我听二姐说,当天去时天气不错,就在楼下多坐了会,还在健身器材上活动活动,上楼时楼道口的风很凉,可能是受点风。当时是十一月份,虽然穿的比较多,但是气温还是很低的,一个是坐的时间长了,一个是来看她的人太多,说话多,一直没得休息,还有一个原因(说起来有点迷信)说是去世的大姐夫在做怪(大姐夫在家太懒,什么事都指使大姐,二姐看不过惯,总是说他,两人总是针锋相对,当然也是半开玩笑)。

    看着二姐每天疼痛难忍的样子,我也跟着难受,于是我就在网上查询能缓解骨癌疼痛的药物,先买一个疗程的试用。我买的是喷剂,反复咨询卖家注意事项,药到后我赶紧给送去,按照说明对疼痛部分喷药,在用保鲜膜覆盖三十分钟后打开,第一次用药后,果真有效果,我就接着买了五个疗程的。同时又在网上正规大药房订购了缓解癌症疼痛的口服药配合着医院的药物错时服用,当然,这些药物我都是咨询医生后才购买的。外甥听人介绍一种叫无限极的保健品可以控制癌细胞,就买了一个疗程的。同时定时到医院和中医诊所取药,外甥说: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减轻妈妈的痛苦,能让妈妈活着就好。我也是继续给二姐买外用药,喷剂和膏药,来缓解疼痛。

    春节过后,天气渐渐变暖,二姐平时自己在家两个屋追着太阳晒全身,她说这样晒着舒服,平时我俩每天通一次电话,了解她吃饭和身体状况,到周五下班我就直接去她家,周日早晨直接坐车上班,每周如此。我俩在一起,二姐经常说起我俩小时候的事,说起和母亲卖鸡蛋的辛苦,还说我上学的学费基本上都是她的工资来支付等等。这些我都记得,当初不是二姐反对和我自己坚持,可能也会向二姐一样,早早下地务农,然后找个婆家嫁出去……我永远都感谢二姐。有时跟我说“等我好了,我要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穿上,也臭美臭美,然后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出去玩玩,也享受享受”。总之,我们说了很多很多……二姐也经常跟我说起周围的什么人得了什么病,不到三个月走了,还有什么人本来身体挺好,后来得了骨癌,六个月人走了,也说前面邻居,得了颈椎病做了手术,好多了,就是不能干重活,不能着凉,有时听二姐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也想做手术,我跟她说:“你跟人家不一样,医生不是了吗,你这个位置不适合手术,如果手术,很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危险太大,而且你这些年一次一次的手术,钙流逝的太厉害,骨质疏松严重,谁也不想冒这个险”。虽然我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何尝不想能通过手术来挽救二姐的生命呢,然后,现实是不手术还能继续维持一段生命,一旦手术,二姐不但还要再受一次更大的痛苦,而且会加快离开我们的速度。

    二姐喜欢热闹,平时人来人往,有人跟她说话聊天,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一旦家里剩自己的时候,就开始胡思乱想。2016年6月24日,是二姐56周岁生日,我们全家人为二姐过了生日,拍下了难忘的瞬间,也拍下了我们姐妹兄弟六人最齐的一张照片。

       

    左至右:前排二姐,大姐,二哥,后排我,大哥,三哥

    当天一大早二姐就让姐夫去买菜,买面条,哥哥嫂子们也早早的过来,陪二姐聊天,给她轻轻按揉,大姐早一天就在二姐家,我因为骑车摔伤换完药才到,侄子、侄媳、侄女、侄女婿、外甥、外甥媳妇还有孩子们都来了,他们买了蛋糕、寿桃、鲜花,还买了二姐喜欢吃的东西,还有衣服,孩子们祝二姑(二姨)、姑奶奶(姨奶奶)早日康复。那天很热闹,二姐很开心,穿着侄媳妇买的老美华的衣服,让我给拍照,二姐平时就很爱美,喜欢照相,喜欢穿鲜艳的衣服(虽然没有太贵的),当天照了很多张照片,二姐和全家人分别照了合影,大家都高兴地陪着二姐照相,但转身出去却眼含泪水。其实二姐是强忍着疼痛跟大家一起合影,照过相后赶紧躺下,让我给她喷了止痛药,稍微休息会。我把照片制作成电子相册,分别发给孩子们,也放给二姐看,二姐说挺好,但还是想要洗出来的照片,而且是都洗在一张上面的,我把当天的照片连同翻拍的二姐的结婚照一同发给照相馆老板(我常在那家照相馆洗照片,跟老板很熟),并告诉他们加急洗出来。一周后我拿着洗出的照片给二姐送去,二姐拿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留下了眼泪……

    二姐的病情越来越重,疼痛的几乎无法忍受,每天无论谁在,都要一边跟她聊天一边给她按摩,来分散注意力,缓解疼痛。每天吃药、喷药、身上贴满膏药(好在二姐皮肤好,不过敏),再严重的时候就要输液,开始每输两周停一周。一般止痛药已经不能发挥作用,外甥从医院买来麻贴和口服药,因为二姐对麻药和止痛药(杜冷丁)过敏,结果用麻贴后二姐呕吐不知,胃部不适,呕吐过后浑身更是疼痛难忍,最后每天只有靠喷药和贴膏药,输液加上人们的按摩来减轻疼痛。周末我到二姐家,二姐让我把她衣柜里面衣服都拿出来分类,我一件件拿给她看,她告诉我:“把那些旧的薄的衣服能改抹布的改抹布擦地,不行的就扔掉,把那干净的半新的外罩和毛衣、绒衣、棉服都打个包回头给小肖(小肖是外地来着打工的,二姐夫放羊时认识的)留着,让她媳妇放羊穿。把那几件新的给你婆婆拿去。还有侄媳妇买的貂皮大衣还给她,儿媳妇给买的衣服,大衣都给咱大姐,有一件新的毛衣是儿媳妇过年时给我买的,你拿走,还有新买的鞋回头你也拿走……”我一边帮她整理,一边流泪,对她说:“你都送人啦,你穿啥呀”?她说:“反正现在也穿不上,等我好了我再买新的,回头再让他二姑给我做两件穿着舒服点的”,八九月正是热的时候,外甥二姑给二姐做了三套莫代尔面料的居家服,替换穿,看上去就舒服,还给做了一件蕾丝连衣裙。这时二姐基本不能自己下床了,每到吃饭时她还是坚持让姐夫扶她到轮椅上和大家一起吃,吃过饭再回到床上,一顿饭下来衣服全部湿透。九月份二姐开始感觉呼吸有点吃力,而且不时的咳嗽,每咳一下浑身剧痛,看到她痛苦地表情,我都想替她咳嗽。二姐意识到了自己的病不可能治愈,开始她还和人们说,怀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但人们都回避这个问题,而是给她岔开话题,所以后来她也不提了,也顺着人们的话题聊几句,要么闭目养神。外甥担任项目经理每天工地很忙,但每天晚上下班都要到二姐那,给他妈妈按摩,陪妈妈聊天,二姐开始给孩子交代后事,外甥给我打电话说她妈妈给他交代后事啦,他一边说一边哭,我心里何尝不难受呢,我也劝外甥,要让他面对现实。其实我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自从二姐生病我不知道溜了多少眼泪。由于二姐病情加重,我在单位请了年假,专心照顾她。外甥每天早晨去接大夫给二姐输液,然后上班并送大夫回去,输上液体后,我们有人盯着换药瓶,等液体输完给二姐起针。外甥没时间的话我去接送大夫,路上大夫交代,根据二姐的病情,换做其他人早就没啦,不过二姐的意志力很强,她有一股精神支撑着,一直鼓着劲,所以她能坚持到现在,她一旦卸了劲,马上就会走了,让大家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外甥二姑每周要来三天,她变着花样给二姐做吃的,跟二姐唠家常,后来二姐吃的越来越少,而且两手已经端不住碗了,外甥二姑一边喂着二姐,一边鼓励她多吃,多吃才能好恢复。我则是陪着她跟她聊天,给她轻轻按摩,有时给她分析,让她认识自己的病情,跟她讲长期从事橡胶作业的危害,容易诱发的疾病,特别是肺部疾病,目前她的病情就跟她的工作有关,不是一时可以治好的,不要着急,要慢慢的恢复,要做好与疾病长期斗争的准备,二姐一边答应一边说“我不着急,我听你的,听大夫的”。

    九月中旬二姐呼吸困难,听从医生建议给她输上氧气,一天二姐疼的全身抽搐,对着我和外甥说:“我现在生不如死,我再坚持跟你们过个节我就走啦”。中秋节过后,一天晚上我睡不踏实,起来过去看看二姐(白天我陪着二姐,晚上姐夫陪着),看到二姐两手垂在床下,喘着粗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自己拔掉了氧气管,二姐夫睡得很实,一点没有察觉,我又给二姐插上氧气管,她叹口气说:“你总挂恋我干嘛,你去睡觉吧,别管我啦,让我走吧”,我生气说的,“不是你想走就可以走的,你以为你是大仙呀,说走就走呀,你不想想孩子,不真的舍得离开他们吗?”。二姐夫也醒过来,劝说二姐。转天早晨外甥二姑和大姐跟接大夫车一起过来,我跟她们说起晚上的事,杨大夫第一个着急训斥二姐:“你太没良心啦,大家都为你忙前忙后,我这给你治疗着,你不想活了,你说走就走,你轻松了,你对得起大家吗?你不想想孩子怎么办呢?”外甥哭着说“您不要我了吗?”二姐除了听我和外甥的二姑的话,再就是听大夫的。大姐和外甥二姑一边流着泪,一边说二姐“你太傻啦......”二姐不吭气,自己也留下了眼泪,把大夫送走后,二姐说:“你们放心吧,我再坚持坚持,先不走啦”,还让我回去上班。大姐说她在那呆几天,让我回家休息几天,我想也好,过几天就国庆节我再过来。我跟二姐商量好,一定要坚持,别放弃,过几天我就回来,二姐答应我,让我放心,我跟外甥和二姐夫交代,晚上要警醒着点。国庆节我和老公一块儿去二姐那,我老公比较幽默,跟二姐开玩笑,逗二姐高兴,听二姐说想吃面包和木瓜,老公跑市场买了一箱木瓜,去超市买了几种面包,让二姐选着吃,并告诉二姐,爱吃那个,再去给买,管够。他不忍心看二姐痛苦的样子,平时他基本上在客厅或另外一个屋里。国庆假期结束,我看到二姐情绪比较稳定,问二姐我回去上班行不行,二姐答应后,我和老公回来上班,我们每天保持电话联系,后来二姐接不了电话,我就给二姐夫或者大姐和外甥二姑打电话,随时关注二姐的病情,10月20日上午11点,我还没有打电话(一般我都在12点钟,一边吃饭一边打),三嫂子给我电话说二姐已经昏迷,可能熬不过今晚,我赶紧给老公打电话,让她把我准备的衣服带着(我已经准备好,随时拿着就走),到单位接我。中午到二姐家,我们全家人和二姐夫家的人都在那里,大多数亲戚也都在,他们开始缝制孝衫,做着亡人的准备,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看不了那个场面,姐姐嫂子们都在二姐身边流泪,我到二姐身边喊着二姐,听到我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并伸出手,我拉着她的手说:“这次真的想走了?”她说:“嗯,我实在坚持不了啦,我走了把你们的病全带走”。在场的人,全都失声痛哭。“好吧,你休息吧”说完我跑到卫生间,痛哭一场。哭过一阵洗洗脸,又回到二姐身边,下午二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晚上给二姐喝了点水,二姐夫让大家都回家随时听电话(大家离得不是很远),我和大姐,二姐夫和外甥留下,十一点多,看到二姐呼吸比较均匀,二姐夫让我们自己先睡,他盯着,我和大姐在另外一屋,我躺了一会儿,根本睡不着,一会儿我过去看一次,凌晨三点二十分左右,我再次去看二姐,我发现二姐因疾病变形的双腿已经伸直了,而且呼吸急催,赶紧叫醒二姐夫、大姐和外甥,大姐经历的比较多,大姐说人已经不行啦,让姐夫拔掉氧气管,我给哥哥嫂子打电话,大概4点左右,哥哥嫂子赶到,大家一起为二姐念经超度(回民的习俗),让二姐走的安心。

    2016年10月22日,农历九月二十二,正好是母亲的忌日的当天,二姐停止了呼吸,彻底摆脱了疾病的困扰,从此不再痛苦,她走的很平静很安详,愿二姐早日与天堂的父母亲相见,快乐的生活。

    这就是我的二姐,一个心灵手巧,聪明智慧的二姐;一个勤俭持家,吃苦耐劳的二姐;一个尊老爱幼,乐于助人的二姐,一个与世无争,一心为他人着想的二姐;一个与疾病抗争,意志坚强的二姐;一个知足常乐,勤劳善良的二姐;一个令晚辈尊敬的长者;一个被邻里和朋友公认的大好人;一个身兼女儿、妹妹、姐姐、妻子、儿媳、母亲、奶奶等数职的乐观的女人。

    一个简单的愿望最终没能实现,但二姐在重病的一年间,孩子们变着花样给二姐买她喜欢吃的东西,也算满足了她想吃啥买啥的愿望。出去走走的愿望她不能亲自实现,但她送我的旅游鞋,我每去一地都要穿上,我要带着她去旅行,替她实现愿望,我已经带她走到海南三亚,上海,河北雾灵山,蓟县等地,17年还去了美国。相信二姐天堂有知,定会非常开心,她也会一直护佑我健康平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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