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君不知
如果要我在所知范围内说出一位最会言情的作家,那么我收推金庸。金庸可谓写遍了天下的情。有天龙八部中乔峰和阿朱“塞上牛羊空许约”的悲恸之情,也有周伯通与瑛姑的“可怜未老头先白”的幽怨之情,也有杨过小龙女之间的生死相许,胡一刀夫妇的夫死妇随。这些爱情故事由金庸的生花妙笔写出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爱情观。我所想说的却是他笔下最卑微的爱情“单恋”。
“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白马啸西风》是金庸笔下三篇短篇之一。这部短篇小说就很好地诠释了单恋,书中通篇写单恋,史仲俊对上官虹,瓦尔拉齐单恋雅丽仙,马家骏单恋李文秀,李文秀单恋苏普。李文秀与苏普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只因苏普的父亲苏鲁克对汉人心有芥蒂,终将二人拆开。苏普后与哈萨克的姑娘成婚,李文秀便一直对苏普相思难忘。苏普对李文秀是幼小无猜的友情,李文秀在他心中是极其重要的人,从他将第一次的猎物送给李文秀可见一斑,只是他尚不知情为何物,书中明确写到“他们二人年纪都还小,不知真正的情爱是什么,但隐隐约约,也尝到了初恋的甜蜜和苦涩。”只恨这美妙的感情来不及升格为爱情,便已被扼杀,留下李文秀一人,徒增伤悲。李文秀身世凄惨,父母被仇人所爱,双双身亡,得马家骏所扮老人收养方在荒漠生存。她是孤独寂寞的,哈萨克族人对汉人充满愤恨,再遇见苏普之前,李文秀没有任何朋友,马家骏在她眼中是计爷爷,是一位白发斑斑的老者,少女的情怀向谁诉说?小丘上少男少女并肩而坐,无拘无束地畅聊,李文秀无处所托的情感毫无保留地都给了苏普。给得透彻,一丝不剩!在她心目中苏普占据了亲人,情人,友人的位置,再也挤不下他人。
单恋总是苦的,史仲俊死在朝思暮想之人手里,瓦尔拉齐爱之深,欲求不得,便亲手杀死了雅丽仙,即便最后想在雅丽仙女儿那得到满足,也足可见单恋之深。马家骏为爱人留守大漠,甚至献上了生命。曾经沧海难为水,既已钟爱一人,心中所想,脑中所化便都是那人倩影,只能感慨此情无计可消除罢了。少男少女时期,谁都有心中的那个人,不管日后生活发生如何变化,不管日后身在何方,也不管日后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何所似,终于挥不去那抹芳华,那份情难以释怀。
李文秀善良腼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让她谨慎。她处处为他人着想,不忍苏普被打,主动放弃爱情,即便被苏鲁克侮辱,也始终对他宽厚以待,即便对素不相识的华辉(瓦尔拉齐的汉人名字),也对他真诚相待,她太好了,好到不会为自己想,不会奋力追求自己的幸福,这种性格也注定了她单相思的悲剧。她对苏普的爱不是一种欲望,是一种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是心灵的归宿。她有机会与苏普互诉衷肠,倘若她能决绝一点,与苏普共同对抗固执的苏鲁克;她有机会拆开苏普和阿曼,倘若她能心狠一点,可她不会,她是李文秀,善良单纯的李文秀,不愿任何人为她受到伤害的李文秀。所谓心悦君兮君不知,她爱他,他却不知道,她只希望他能过得更好,过得幸福。人活于世,倘若处处为她人着想本就是一种悲剧,李文秀没有活出自我,她没像杨过一样与世人为逆。她为世人而活,到是像极了那句今日所流行的“世人虐我千百遍,我待世人如初恋”。
多年后,世事万千,李文秀或许早已不是那个懵懂少女,或许她已嫁为人妻,但终其一生,那幅画面却不会忘记,草原小丘之上,有一对少男少女一起牧羊,远方飘来青年男女对答的情歌,天铃鸟的歌声悠久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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