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师这个职业我首次生出敬意,甚至于有一丢丢那么点窃窃的念想,有没有可能某一日自己也做一个老师吧,是缘于两个人,他们一个是武者,一位是歌手,都不是通常概念里的老师,准确地说,不是学堂里对本授课的老师。
作为生在新中国的青年,从小入学接受老师的教导,一路顺滑到大学,再就业,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从小学,中学,到大学,接触过的老师,至少两只手往上数,有讨厌的,有惧怕的,自然也有喜欢的,多少年以后还会不时记挂一番,可是这意味也还是出于觉得某个老师教学方法好,或者不好,待学生亲近,或严苛。从心底里生出钦佩,与敬重的,竟是没有的。如果说也有那么一些钦佩,那钦佩依然是出于对老师能力的赞叹,这能力与老师毕竟是分化的。
好比一个演员,见到妙处,我们说这个演员演技太好了。但还有一类,你不会说他演技如何,你只是看着他的演绎,他的诠释,忽然之间泪流满面,这种泪流满面未必是哭泣,只是在心上生发出一种情感来,演员凭借对角色高度一致的诠释,走近了观众的内心,某一瞬观者其心灵的力量得以生发,似乎获得了什么。观者在那一刻与演员是属同一时空的,无暇评论好坏,妙劣,那一刻同在。也好比是古诗词的境界,读者与诗人做交错时空的链接。
既然是武者与歌手,教授的自然是武术与音乐,那我全然不通的领地,不止是空白,还进驻了许多错误的存在填充横亘其中。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个白痴,看着老师在教自己,而这边却是傻瓜一只时 ,心里暗想,老师要不要崩溃,这么笨的学生。又或者忍不住在内心大笑不已,道理上知道,做起来却手忙脚乱,一塌糊涂,看着老师都觉得,啊,太不容易了。
譬如我正练着呢,突然停下来。因为动作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先生便哈哈一笑,“再来。”“说明身体松了。”“我们这拳和打比赛的不一样的,这要参加比赛,人家笑死了。”
“不要拿架子。为什么要拿架子?”“不要急。沉住气,一个动作做清楚,再下一个动作,每个定势要清楚。不然你就糊掉了。”“不要急,不要想下一个动作。”“但是你的身体很诚实,自己睁开眼睛看。”我睁开眼睛,身体已经朝向左倾斜10°。
譬如我扫着弦呢,很快就噼里啪啦,胡乱一片,“不要抢拍,有没有在听?”“身体不要乱晃。”我便老老实实领一领身子,继续再来。“不要停,为什么要有结束的动作。”“就是要打破你的这些固着。”“感觉不能求的,不是感觉不对,是大脑发出错误的指令。”“和弦还抓不准,有没有练,每天练多长时间?”
一次次在课堂上纠正错误,一次又一次。进步比蜗牛慢一千倍,每个错误的当下,进不去的当下,我说我搞不定,老师说没有搞不定的。老师就会变换方式,带我进去。
我是典型的玻璃心,敏感又脆弱,打小经不得人说。唯两位老师来说,甘之若饴,没有狡辩,不作争执。因为老师总有正确的方法带我进去,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打小被老师训过很多次吧,可是每一次训斥就是训斥,训斥完了,该咋样还是咋样,那些训斥就只是训斥本身,而不是为了找到正确的路,告诉你错的是什么,然后带着你来看一看正确的路什么样子的,带着你在正确的路上走一走,至少这个当下老师带着走到正确的路上,学生就有了第一次的体会,“哦,原来正确的是这个样子的”,即使当下自己做不到,心里也有一个轮廓,辅以练习,慢慢到可以自己做到。
带的当下举足轻重,混乱错误是本身的状态,是学生自身没有能力做到清晰,正确,即使道理摆在面前,自责悔过千万次,没有做到过的体验,是无法明了老师的苦口婆心的,唯有老师以其轻盈的带领,叫学生体会到好的对的是什么,在学生的心里预建设这样一片空间来,有了这个空间,它渐渐就可容纳更多对的,好的内容进来。
好的老师有如再生父母,晨间忽而生出这样的感触,亦打心底里爱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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