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后，李保成夫妻都没睡好，脸上显出几丝疲倦来，身上的衣服也起了皱褶，原本清爽整洁的样子完全不见了。
这一夜对保成来说还好，他本就是个不挑剔的人，平时干活习惯了，也曾睡在蚊子满天飞的麦田里，如今靠着硬邦邦的座位，照样能将就。
小敏就不同了，她身体瘦弱觉又轻，在鼾声和脚步声齐聚的车厢里，根本睡不着。勉强打个盹儿，却被怀里的安宁给闹醒了，她一会儿渴了，一会儿又要上厕所。等喂好了水，撒完了尿，那点困意早就跟着火车跑到几百里外了。
小敏换了只胳膊搂着女儿，轻拍着她的背，安宁很快就合上眼皮，继续陷入梦乡，而小敏看着她白嫩乖巧的睡颜，眼神温柔又复杂。
保成的鼾声在她耳边萦绕着，如同水壶中热而沸腾的水，在里面不停地滚动一样。小敏将视线自然地转向丈夫的脸上，车厢中的灯光昏暗，只能隐约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与紧闭的双眼。
感觉到保成平稳的呼吸，她胸口闷闷的，说不出来的不痛快。从家里出来到坐上车，大半的时间他都是这个样子，自己好像是一个人出远门，似乎在拿行李的时候，他才是存在的。
紧接着又觉得没必要，早就该习惯了， 真要他照顾孩子了，最不放心的还是自己。保成是不够体贴，可他一心为了家里，除非天气极为恶劣，不然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偶尔听他说起，其他工友会把工钱的零头留下，给自个儿买包烟或者买些熟食， 喝点小酒解解乏，他却很少给自己花钱。
去小卖部买烟时，也总是挑便宜的，一包烟抽上好几天，要不就是干脆不买，反正烟瘾不大，不抽也没什么。大家聚到一块儿聊天的时候，有人递过烟来就点上一根，避免显得太不合群了。
衣服同样是几件来回穿，实在穿不了了，才添置些衣服，大部分是打折和过季的。要求也很简单，夏天透气耐脏，冬天暖和耐磨，时髦好看从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按照他的话说：成天站在沙子水泥旁，爬上爬下的，不需要穿那么好，干活就得有个干活的样，差不多就行了，又不是去当老板。
再说了，穿得体面不代表真的体面，把事情做好最重要。
这几个月工作起来， 更是将睡眠时间一再压缩 像一台机器高速旋转，自己才能安稳地坐在火车上，任由它顺着铁轨进入陌生的城市，带着他们奔向那个尚不知道结果的地方。
想到这些堵在胸的口气慢慢散了，伸手把滑到保成肚子上的外套，往上拉盖住肩膀，转过头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向主祷告，祈祷此行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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