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迷梦
2011年我21岁,刚刚大学毕业,在校园招聘会上幸运的通过面试与一家知名企业进行了签约,拿到正式工作的的offer。工作地点是在深圳,那是我第一次去,带着对这座南方大城市的无限向往。
我初参加工作,对于公司庞大繁复的运转毫无头绪,对于自己的岗位职责也不甚明确,每天只是跟在老员工后面转来转去,完成主管布置的辅助性兼杂物性工作,干最吃力不讨好的活。干活不会干,嘴不甜又不会来事,主管对我的木讷笨拙流露出明显的不满,并不愿意指导我什么,并且我稍有闪失便会迎来问责与刁难,那段时间我经常一个人躲在厕所偷偷的抹眼泪,满腹的委屈却无人倾诉,也不敢跟家人诉说,怕他们担心。公司当时鼓励员工加班,所有部门都需要安排有员工加班,老员工和主管们有家有室的,自然是不愿意的,于是部门加班的差事就落到我这样的新人头上,每天工作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把一天的时间挤得满满当当,只有在夜里加完班,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才敢任眼泪肆意流淌,一天的辛劳得到片刻的纾解。对主管的畏惧,对现状的焦虑,对前路的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日复一日的折磨着我,令我陷入压抑苦闷的深渊。
后来,慢慢的结识了一些其他部门和我类似情况的年轻人,我们聚在一起吐槽工作吐糟主管,只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找到久违的开心。我们开始隔三差五的在外面小聚,昼夜喝酒狂欢,出没于深圳边郊大大小小的KTV酒吧,这对当时的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南方迷梦
二
是在一次聚会认识的小威,初始并没有特别的记忆或者交集,极普通的吃饭喝酒,有熟悉的陌生的一大票人。散场过后和相熟的朋友一起离场听他们说起小威的出手阔绰,只依稀记得此人是个精干的小伙子,当下便留有了印象。于是后面的第二次第三次竟慢慢开始留意,也不记得是在第几次开始有了对话和来往,只记得有一晚是在我们常去的酒吧,叫苏荷,我们开始互相灌酒,他的酒量很不错,我的口才和耍赖也不错,于是最后的结果是两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环顾四周我的朋友们都三五成群,烂醉的,群魔乱舞的,都在释放天性的狂欢着。
毫无悬念的,甚至在我潜意识驱使下,我和小威有了进一步的,区别于其他人的微妙的联系。那是个骚动的夜晚,我不知道当下的情绪,话语都算不算数,然而在我心底却又隐隐留下期待。散场后,躁动热血的情绪被夜晚的凉风吹拂了清醒了许多,我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我和W并未互相留下联系方式,我感到巨大的沮丧和懊恼,犹豫了几分钟后,我返回了苏荷酒吧,然而早已不见小威的踪影。
然而在第二天,我惊喜的收到了小威发来的信息,是普通的寒暄,然而意义非凡,他想方设法弄到了我的手机号。我们开始了频繁的联系,并且约见面。那是个周末,然而在工厂并没有工作日与周末的分别,园区依然布满了来加班的员工,密密麻麻的,穿着统一的厂服。见到小威时,他正在工厂门口等我,来来往往的都是员工,他显得非常的扎眼,因此我一眼就能看到,他个头不高,小平头,肤色带着广东土著人的红棕的黝黑感,五官还算精干的样子,穿着普通休闲装。我们漫无目的的往外行走,说着一些话语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我很活泼健谈,他时而附和我,他的普通话不算标准,这是广东人的通病。我们走到了车水马龙的中心,他用身体和手护着我,来隔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
南方迷梦
三
后来,他经常的过来找我,有时带着我喜欢的零食,有时带我去吃好吃的,有时是送我礼物。自然而然的我们在一起了。我并不十分清楚他的底细,只知道他家人都在深圳,他也住在深圳,并且有一份正式工作。我决定要离开这座枯燥乏味葬送青春的工厂,去市里面找一份更加体面的工作。我和小威在市里面租了一套小房子,一室一厅,为我将来找工作做准备,然后我便辞职了,工厂一次性发完了工资和一些补贴,于是在2013年的4月份,和小威开始了同居生活。那段时间我们天天腻在一起不愿分开,而他便经常请假,最后连班也不想去上了,他同我商量想自己创业开店,同朋友一起,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不用分开了,于是他也辞职了。我们俩统统失业,手里的钱花的所剩无几,他经常带我来往于他的亲戚朋友家蹭吃蹭喝,他们中有深圳本地的底层居民,也有家境优渥的深圳中产,我愈发看不清小威的底细了。因为创业需要,我们搬离市里面的出租屋,换了另一个区的一套小区房,小区环境非常好,我很喜欢,而小威资金周转困难,我便用我的积蓄付了房租和押金,而后小威的创业一拖再拖遥遥无期,未来看不清前路,我们开始了频繁的争吵,手里的钱花了精光,多挪西凑的生活,甚至连租金也支付不起。后来,我开始找工作,而小威仍然在家里玩游戏,给我做饭,给我讲他的创业梦。我剪断了他的鼠标,摔坏了他的键盘,逼他出去工作。我开始在一件小型贸易工厂上班,做外贸业务员,他在我的帮助下,进了一家销售公司做房产销售,我们的日子总算开始慢慢挪腾开了。随着交往的越来越深入,他带我回了他的老家,他的老家自驾开车需两三个小时,是在非常偏僻的山里面,交通和经济都不发达,去的路上,我的心情越发沉重,我真的要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吗,真的要嫁给他吗,真的要嫁到这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的山沟里吗。即使他有时候对我很不错,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对我言听计从呼来喝去,彻夜哄我直到我消气,说要给我买房子给我买车子,说要给我世上最好的,可是他抽烟,酗酒,通宵玩游戏,撒谎,没有学历,管我借钱,家境背景成谜。
车窗外的风景呼啸而过,是在晚上抵达他们老家的县城的,当晚开了个宾馆,第二天又继续跋涉到了他们村子,车子开不进去,是做了熟人的摩的七扭八拐抵达那个村子的,我内心的惶恐越来越巨大,我若是被拐卖到这里,怕是逃也逃不出去的吧,只有唯一的一条土路与外界相通。他家的老宅是布满青苔的青砖四合院,有一点潮湿和阴冷,像恐怖电影里的古寨,充满破旧和没落,也许在十几二十年前确实是个大户人家。他的父亲在家,对我们的到来稍显平淡和镇定,没有多余的客套,岁月的风霜染在他父亲的脸上,他连普通话也不会说,我们无法沟通。幸好只是打了个照面,一会儿的功夫,我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他家,去往另一个村子参加他朋友的一个活动,而后一两天就返回了深圳.
四
我们的争吵越来越剧烈,在12月的一个夜晚到达了顶峰。那晚他自称和同事朋友聚会,至半夜12点仍未归,我给他打无数个电话均是敷衍推诿,一会儿说在回来路上,一会儿说堵车,一会儿说出车祸了。我对他的习惯性撒谎十分不满,愤怒达到顶峰,怒而半夜出门寻他,半小时后他终于出现,我失去理智的扇了他一个耳光,回家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争吵中他推我,我的头撞向了墙壁,我反抗,他奔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冲出来,满面凶狠,我吓得飞身一把打开门冲了下去,他快速的追赶过来。我身着睡衣,在12月的凉风中撒腿飞奔,后面的脚步声紧紧尾随,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在密密麻麻的居民楼里闪转躲藏,直到发现一个楼道的门开着,里面隐藏了一些地下室和杂物间,我小心翼翼的藏进去,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夜晚十分安静,我只能在十足的黑暗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身体了。藏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渐渐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我才慢慢放松下来。我感到深入骨髓的害怕,我只身一人来深工作,带着年轻女孩的美好的憧憬,一头扎进这座美好繁华的城市,也曾为此付出努力,辛勤工作。而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差一点点,我的生命就交代在这里,在这一片杂乱无章的出租屋,卑微毫无尊严可言,我无法想象我远在家乡的亲人会怎么承受这一切。
我对一切感到了心灰意冷,向公司提出了辞职,和同事做了告别,便收拾东西,之后便离开了深圳,回到家乡,和亲人的相处温馨舒适,而在深圳的三年生活恍如一场梦,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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