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赤练的披帛，在虚空中变幻出奇异的形状。
“生存？这不是我的梦吗？还要怎样生存？”
“你的梦？这里哪些东西属于你，你又可懂得如何遵守这里的规律？”赤练伸出手，一刹那之间，掌心幻化出无数影像，火焰一般明明灭灭，砰得一声化为齑粉。
“你是说。。。”我想到刚才想将美女的脸变为乔然，我本来便能做到，但维持时间很短，而且并不真实。
“掌握规律，在一般的梦里可以造出你想要的东西。经过这个阶段，便可去更深的地方，在那里遇到什么，就需要学会保命。”赤练道。
“一般的梦里，怎么造？比如我想造出什么，我就想它的样子，我试过，但是很难。”
“你想造什么？”
我想了想，脸上一红，“比如。。像刚才那种美女？”
赤练扁扁嘴，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抬起手掌，地面随着她的手渐渐变形，形成一处凸起，待高度适合，便化为一只石凳，赤练坐在上面，轻轻翘起腿来。
“这是一个房间。”她说。
“什么？”
“你想一下，这是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房间？我默念道，房间，房间。我发出默念的位置逐渐变低，从喉咙落到胸前，直到低过心脏。林子与小道忽然间模糊不清，就像电视机信号不良的撕拉声，转瞬之间，四周如同幕布落下，变为四面灰色的墙壁。
“里面有很多人。”赤练继续。
人？很多很多。有了刚才的经验，我念头一起，空中灰色的浮影慢慢聚集，朦胧中形成攒动的人头，模糊如同鬼影。
“好了。”赤练道，“现在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房间，你每向左划一下，我们就进入下一间，现在开始，你在人群里找你想要的，最漂亮的女人，看到第一眼必须马上把她拉出来，如果拉的过程中她变了样子，马上扔掉，继续换房子。”
“好，我试试。”我集中了精力在人群中搜寻，那些鬼影不断变幻着样貌，在我视线扫过的刹那留下短暂影像，我发现就算同一个位置的鬼影，视线掠过再返回去看，多数都会变了模样，所以赤练才让我找到就马上拉出来吧。我想着，迅速向左划了一下，果然下一间房子出现在眼前，那些鬼影随着我的划动逐渐变得真实，看起来更像人了，只是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多数相貌奇怪，我迅速转换，下一个，下一个，猛然间落入视线的是一白美女子，我想到赤练嘱咐，不再移动目光，一把将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女子目光呆滞，娃娃一般站到我面前，身体触感如同塑胶，柔软无骨。
“就这样？”我弯了弯那女子的手臂，质疑地望向赤练。
“你只说要美女，满足需求的造出来就是这样。”赤练道，“想做什么就做，一会该化掉了，化掉算好，若是变出什么东西来，你可想看？”
“什么东西？”
“看你心里有什么咯。”
“你的意思是，看我对她的投射？”
“嗯哼，你学得不错。”赤练托着腮一笑。“多向你那朋友学学，说起话来便通透得多。”
赤练话音未落，我只觉手上发痒，转头时之见那美女如阳光下的雪人一般，脸和手都变得老长，湿哒哒地垂在我手上。我心中一紧，盯着她看了片刻，才想起赤练说的如果变形就要马上扔掉，刚要甩开，只见整个房间跟她一起变了形状，我忙回头去看赤练，却见她在这变形的景象之后，仿佛隔着一层半透光的幕布，不可触及，也看不清楚。
“说了要马上丢掉，不丢掉就会溃散。”赤练声音带着笑意，清脆穿透幕布。
漩涡与被挤压的感觉再次袭来，只是比催眠那次轻松许多，我猛地睁开眼，天蒙蒙亮，尾戒放在枕边，在黯淡的晨光之中显出灰蒙蒙的珊瑚红色，看起来比以前似乎更为鲜艳。我看了看表，五点四十，闹钟还没有响。我不知道我是从几点开始做这个梦，也许睡眠中的时间感会被拉长，我感觉经过的时间比一夜还要漫长。我无心再睡，精神也已经抖擞，于是带上尾戒，早早出门。二叔这几日都睡在玉衡轩，我想要问他的事也只能等到周末再说，他那本泛黄的周易放在客厅展示架上，我爸妈都没有动过，我想了想，把它装进了书包。
到学校时大爷刚开校门，班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索性大摇大摆吃着煎饼果子，把周易拿出来摊开在桌上，一边吃一边扫了几眼。
“多向你那朋友学学，说起话来便通透得多。”赤练的声音回向耳边，我不禁又看了看戒指，看来从今起要多读些书，周末去玉衡轩，一定要跟楚泽借几本书来。
这本周易第一页便夹了一张便签，纸张很新，笔迹也很新，我想应该是二叔想到我要看书，离开时夹在里面。
便签第一排画了八卦，下面却是一首歌诀：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什么三连，六断？我定睛看去，只见每卦均是三条横线，二叔在连续的直线后写了个阳字，中间有断的直线后写了个阴字，后面用大括号连接起来，写道：爻从下往上数，初二三，连着的是阳爻，断开的是阴爻。
我按他的注释再看歌诀，果然与八个卦象的写法对应，乾三连便是三跟连续线，坤六断是三根断线，震初爻是阳，二三爻为阴，画出来便像一只仰着的被子，艮正好倒过来，便像扣着的碗。我刚用歌诀把八卦的画法记住，便陆续有人进教室，我怕别人问起，于是忙把书塞进抽屉，抽出语文习题集，一翻便翻到一段阅读：
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
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
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
“瓶沉簪折，如何？”
“念念不忘。”
我不记得我看过这首诗，想到之前与赤练的对话，不禁打了个寒战。脑中似乎一根琴弦拨动，拉紧，然后陡然崩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不知是遗憾还是悔恨，似乎一念之差曾致使功败垂成，眼睁睁见繁华成灰，血染白纱。我听到心底传来尖啸，仿佛万丈石山之下有什么暗暗翻涌，顷刻便要喷涌而出。
我猛然站起身来，不敢在诗上停留，可能是我起身太快，只听前面哎呀一声，何芸慧忙向后一跳，险些撞到我的脑袋，也把我吓了一跳。
“姐姐，你走路没声音，装鬼吓人啊。”我叫道。
“看你盯着书出神，我才来看的。”何芸慧气鼓鼓的，“谁知道你发神经。”
时候还早，临近的座位尚还空着，我忽然记起要旁敲侧击打听乔然的事，于是一笑，看得何芸慧不明所以。
“我问你件事，你可要说实话啊。”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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