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七夕的夜晚,我和你仍然坐在荷花湖边的亭子里,听几个老人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每年到这个时候,你总是坐不住,你拉着我到亭子南边不远处的水杉林里,说是要听牛郎织女在讲什么悄悄话。我说要到藤蔓架下,譬如葡萄藤什么藤的,才能听得清。
不过,小时候我跟我的小伙伴在一个葡萄架下听,竟然没听到,只听见远处城郊边上的铁轨上,传来了风驰电掣的火车的轰轰隆隆的声音。大概牛郎织女嫌城郊的火车太喧嚣吧。
你听我如此说,吃吃地轻笑起来,然后你就扑到我怀里来了。我让你注意些,我说你正怀着孕呢,闹腾紧了,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轻轻地摸了摸肚子,说,还小得很,肚子还没怎么大,又不是豆腐做的,你怕什么!
你说着,就拉着我走到水杉林边,你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们一齐仰望那瓦蓝瓦蓝的天,但见银河耿耿,斜月西沉,那牛郎和织女隔河相望。牛郎那儿是三颗星,中间一颗星最亮,就是牛郎,牛郎前后两颗星是他和织女的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的一双儿女;织女却孤零零地站在河的对岸,脉脉含情地望着河彼岸的牵牛星,牵牛星就是牛郎和他的儿女的总称。
你牵着我的手走出水杉林,我们往林荫大道上走去,我知道你拉着我又要在有着路灯的行人稀少的路上,把整个城郊的公园逛一遍。你曾经说过怀了孕的女人更要在公园里散散步的,这样将来生产时才不会发生什么难产不难产的。你说得有理。
我和你在这个公园里已经很有名了,尤其是你,比我还出名,这从路上总有一些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向你嘘寒问暖上看得出来的。
我心里并不感到不平衡,我家就住在公园生活区里,公园就相当于我的后园。我对你说,将来我写文章时,我要这样写,在我家的后园里,有两丛树,一丛是水杉树,还有一丛却是雪松。
你哈哈笑着说,鲁迅在《秋夜》里不是像你这样写的,鲁迅是这样写的,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上边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怪而高的天空……
有一个你我共同的朋友迎面走来,她打断了你的话头,她说,好兴致,还能背诵名人名篇。她紧接着拉着你的手问这问那的,她还教我多做些清炖白肉汤和青菜烧豆腐给你吃,说是梅芳吃上这些才会有营养,好在梅芳身板子硬朗,也不怎么害喜,不然的话更要注意营养。她还说我不知道,她说女人怀孕很辛苦的,男人根本不懂,男人比驴还笨。
她说的话我并不以为违忤,因为我跟你一起和她交往时,我们早已晓得她这人口无遮拦,嘴上常常跑火车的,所好的是这人心地不仅很善良,而且很诚实,甚至有些憨厚。她是一个刀子嘴却毫无心机的人,这人甭听她嘴上咄咄逼人,锋芒逼露,其实她的心是很好的。因此,我跟你听她这样一说,全都哈哈一笑了之。
可是跟她前后脚到了我们身前的她老公却不干了,她老公也是我们的朋友,他气得变脸变色地说,我们男人怎么比驴还笨了?像你,手上明明拿着手机,却一迭连声地问我,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呢,老公,你拿了我的手机吗?真是骑着驴还找驴,我看你才是比驴还笨!
看到我们的男女朋友间风起云涌,说不定风云变幻莫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你赶紧把女朋友拉开。你们坐到路边的石凳上讲女人的悄悄话了。我也如法炮制,把男朋友拉到路边店旁,我们要了几瓶啤酒,并到不远的地方买来几十串羊肉串,我送了几串给你们,就和男朋友吆五喝六地吃喝开了。我采取的是瓶酒释怒气,果然,我们的男朋友怒气全消了。
你那边形势也开始向好的方面发展,还不时传来你们的谈笑风生。看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我拉起我们的男朋友往你们那边去。到了那儿,我们的女朋友果然跟男朋友赔礼道歉,还连连说老公对不起。
我跟你看了都很满意,你却悄悄跟我说你才不会跟我致歉,不过,你也不会欺凌我,你说你爱我还爱不过来呢,真要跟我动气,也挺多是跟我耍耍小性子,决不会伤害我的,因为你跟我对外的形象是一张脸,我们终其一生心心相印,执子之手,与汝偕老。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我们站在路边刚要跟朋友辞别时,却不料有三四个小伙子横冲直撞而来,他们看见你挺着个大肚子,不仅不避让,反而来势更加汹汹。看他们满脸戾气眼露凶光,我们就知道他们是成心找碴生事来的,备具挑衅性。我和你本打算退到路边,哪知我们的女朋友首先发难,她说,没看见路边有孕妇吗,走路带上眼睛!
哪知那些小匪崽子只是滞了一滞,他们中的一个为首的说,带眼睛?今天老子们就是专门来找这个娘们的碴的,谁让她老是坏老子们的好事呢,我们动她的主意动不了也就罢了,我们去捞一些外块也被她搅黄了,她早就活得不耐烦了!
他说着就带着那些人径直往你直撞而来,就在我刚要上前跟他们理论时,谁知他们的嚣张气焰早就惹恼了我们的女朋友了。她说,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老公,现在不上,更待何时?
我们的男朋友早就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一听他老婆下达了战斗命令,还有不奋勇上前锄强扶弱的?他大吼一声,来得好!他冲上前,指东打西,指南揍北,只见他在蛮横的小伙子群里闪转腾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也没要他再多施两三招,那些想撞伤你的人就全部趴下了。
你欢呼一声,走上前说,谢谢师兄!我这才知道我们的这位男朋友,就是你经常提起的跟你一起学跆拳道的师兄,他叫李振东,他跟你在跆拳道学艺期间都是对练的,而我们的女朋友也是你的师姐,她叫张馨萍。
在派出所的人把歹徒们带走后,我跟你和你的师兄师姐们发起怨言来,我说,你们都会,也不教我,就我不会!你刚想辩解时,张馨萍说,梅芳在怀孕前,每天晚上在公园里的亭子边教你的都是跆拳道,你甭没良心,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没说呢,李振东就说了,好好练功,梅芳妹在怀孕期间要你照顾呢,不过,我们以后还是会来为梅芳妹在人少的地方散步保驾护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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