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作者: 轻絮飞 | 来源:发表于2018-02-25 23:17 被阅读0次

            辛晓琪有一首“味道”,唱得缠绵悱恻,总在无星的夜晚忆起恋人身上的味道,弥漫一股对逝去时光淡淡的忧伤。

            同样的,这段记忆带给我的独特气息,本是艰难的,却让我时时想流连回归,欲罢不能。

          我对咸菜是有情结的。在我很小的时候,除了农忙时节,闲时家里就开始腌制芥菜。到季节时,满畦的绿油油的芥菜,煞是好看。腌制了几大瓮,不为自己吃,是要卖掉贴补家用的。

            芥菜切小块,先在阳光风力作用下,若猫儿惬意得蜷缩起身体来。接下来芥菜将于盐巴进行生命中的第二次融合。白花花的盐巴均匀洒在淡绿的芥菜毯。在母亲许可下,洗净脚丫早在一旁等候的我们,欢呼一声踏上了芥菜毯。盐巴在我们脚下滋滋响着,随着小脚丫的扭动,盐巴渐寻不见,踩到的是芥菜有点绵软的身体。一旁的母亲再铺上一层芥菜,一层盐巴。我们就继续在上面手舞足蹈起来。劳作的辛苦早已忘却,唯有这段苦中寻乐的时光记忆犹新。常常在回首往事时,那些个温暖的午后,温暖的阳光,母亲温暖的笑脸,青色叶片上一层白盐,两个孩子银铃般欢乐的笑声,不用回想,便自动浮现在眼前。盐巴溶入了芥菜,两个小孩儿的脚丫也泡得发白。母亲常笑言,泡了脚丫味的咸菜才是最好吃的呢。那时的咸菜,只需太阳下的晾晒,再撒上适量的盐巴,脚丫乱舞自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让芥菜出汁更快,口感更脆,入味更均匀,这就是母亲说的脚丫入味最佳的玄机了。接下来的入瓮,出瓮出汁再入瓮则是耐心加用心的活了。有段时间,我们见父母殷勤得摆弄那些大瓮,一会儿拿出,一会儿拿进,小心谨慎,神色肃穆。这里我想起胡兰成在今生今世第一章“韶华极胜”一段话来着 。“ 桑树叫人想起衣食艰难,我小时对它没有像对竹的爱意,惟因见父亲那么殷勤的在培壅,才知世上的珍重事还有比小小的爱憎更大的,倒是哀怨苦乐要从这里出来,人生才有份量。”

            腌制好后的咸菜,要走街穿巷挨家叫卖。母亲要起大早,从瓮内拿出腌菜,用干净袋子装起,放在篮筐内。卖菜腌时,我们姐妹是常常要跟着去的。一则孩子爱走路,二则是向往着卖掉咸菜后可以央着母亲买点零嘴吃。待吃过早饭,母亲整理好挑子,我们俩掇起两个小凳子。因为等下挑子还会挑往集市蹲守,小凳子可以歇歇。母亲挑着几十斤重的咸菜,向来大步流星。从背后看母亲,扁担在肩头有节奏得跳跃,犹如张开翅膀的蝴蝶一般优美。后来我曾读到一段文字,说的是鸭子在水面游泳的姿势。“众人看到的是鸭子浮在水面优雅的姿势,有谁看到水下不停摆动的双噗”我所看到的母亲亦是犹如水面浮动的鸭子一般优雅。而其中的辛苦唯母亲自知。

          卖腌菜记忆随着年代逐渐久远已渐渐模糊。当年两双小脚,一双大脚踩过的小巷早已成了整齐划一的大马路。“ 穷巷牛羊归”说得是傍晚时农家小巷放牧牛羊回归的情景。我们于晨光中穿过的小巷,看不到牛羊踪迹,时不时有家猪出没,鸡鸭则大摇大摆行至中间。一条狭长的小巷,由于房屋的遮蔽,终年阳光不足,显得阴暗幽深。土路上有猪牛羊踩过的坑洼,有独轮车压过的狭长印痕,显得凹凸不平。若逢雨天过后,深一脚浅一脚甚是不好走。而巷子里各种家禽家畜所遗留的粪便,在雨水发酵下更是难闻。我们挨家挨户得走过门前,逢人便问有买否。乡里人都是熟识的,一般会笑脸相迎,温言问候, 顺便捎带一些。虽无野老念牧童,倚门候荆扉,犹有邻人笑相怡。

            走街穿巷一般可以销掉我们一小半的腌菜。卖不完的腌菜就再挑到附近一个集市去蹲守卖完方能回家。若是到日薄西山,天空逐渐蒙灰时分,还未卖完,就赶紧于附近商贩商议,换些晚上菜品早些回家做菜,这样一行三人借着暮光逶迤回家,亦快到掌灯时分。记忆中很深刻一次是我们姐妹央母亲用咸菜换个大西瓜回去,想不到母亲竟一口答应下来,把姐妹俩高兴得手舞足蹈。回家切开,我和姐姐两人享用半个,吃得肚皮圆溜溜的,人仰马翻,心满意足。以后多少稀奇的水果再也无法吃出那样酣畅淋漓的感觉了。

            而在我眼中幸福是甚么,想再吃到儿时腌制出来的咸菜的味道,混合了盐巴太阳风和小脚丫的味道。想再跟在疾步如风妈妈的后面,再走一次那条臭不可闻的小巷,再蹲守到太阳西下,抱着大西瓜回家,小小心里膨胀着满满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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