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江上,一叶扁舟顺水缓缓南去,日头渐渐偏西,微风乍起,船篷内传来低沉的咳嗽声,声音愈渐微弱。
船首耷拉着脑袋站了半个多时辰的身影急忙奔向篷内,哪料一息未过,一个趔趄又跌回船首。只见那身影站起身来,一改蔫不拉几的样貌,也不顾白衣上的脚印,肉肉乎乎的双手往腰间一叉,气势激昂得开了口:“咦,你个病秧子,给你脸了吧?姑奶奶听你嘚吧嘚吧念叨一个时辰了,好心当做驴肝肺!老天爷不开眼啊,怎么不病死你个病秧子.......”
隔得半晌,才听得篷内搭话,“还敢说!偷吃就偷吃,一群衙差都能跟在你后面,乘风御气决你都练到五脏庙去了吗?”
说完,船头那胖乎乎的身影正要回嘴,船内便连声不断的传来咳嗽,好似这一番话耗尽一身精气,马上就要油尽灯枯。
“你......”一声未出口,似想到什么恐怖之事,浑身一颤,气势瞬间便弱了下来,低声嘟囔着,“若不是惹不起你家凤丫头,姑奶奶才不会......”
“算了,月儿,进来歇会吧。”听得外面没了声息,咳嗽声停了下来,招呼道:“晚上跟我去一趟府衙,毕竟现在还不是惹事的时候。”
那被唤作月儿的胖胖少女像霜打的茄子,一步步挪进篷内,只见一个肖瘦的书生模样男子正蜷缩在篷边,青衣外面裹着纯白的貂氅,一只干枯的左手正抻在外面,乌青的皮肤黏在骨头上,浑不似活人一样。
月儿见状连忙将裸露外在的左手掖进貂氅里,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翡翠瓶,里面是晶莹剔透的药液,拔开玉塞缓缓递向那书生嘴边。那书生却连连摇头,把个苍白单薄的嘴唇闭得严严实实。月儿一改泼辣,柔声道:“来,吃药,吃了就会好的。”
书生将脸一迈,闭口不答。月儿一时兴起,低沉着嗓子学舌,喝道:“卓小子,又不听话!”
那书生一听,神色一怔,气血上涌,一股鲜血喷口而出,低嘶一声:“四爷爷!”
月儿自知失言,抬手轻轻擦拭掉书生嘴角的血迹,把翡翠瓶递过去,书生眼色中尽是愤恨与不甘,将瓶中药液一饮而尽。
半晌过去,书生面色才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两人相顾无言,日头却早已落下。
陵江上星星点点的渔火亮了起来,陵江城头的灯火倒影在江面,一时也分不清哪是渔火哪是灯火,倒似好一副歌舞升平之景。
“走吧,月儿。”船内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
月儿当先脚尖一点,飞身而起,双脚在虚空中步法连踏,看似混乱却也颇有章法,一道白影直奔江陵城去。那病病怏怏的书生,虽然动身较晚,任月儿如何变幻身法,却也在她前面一线。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了后衙屋檐上,月儿正准备翻身下去,书生却伸手一拦,做个轻声的手势。月儿也甚是乖觉,立时屏息凝神伏住不动。
“巴兄,那物件果真被你拿到手了?”细细一听,赫然便是陵江知府张大人的声音。
“张兄,那物件能拿来打趣?只是取那物件的时候,被守灵之人发觉,被一路追杀自此,还望张兄搭救。钟离山之期不日将近,我巴家上下,必定鼎力相助。”
“巴兄,你我两家守望相助,自是应当应分。你且在此处,我去取金创药来。”
“好,多谢张兄。”
听得脚步脚步渐远,两人也不敢轻动,生怕惊了屋内的人。
“张兄,你......”话音未完,就听得“砰”一声,像是破麻袋跌落在地。
“哈哈哈,都说巴家是一群直肠子,果真不假。钟离一会,得你巴家相助,也不过落个廪君的虚名,哪有这物件来得实在。”
张大人不由自得不已,顷刻间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半晌后一道黑影扛着尸体掠过院墙而去。
“嘿嘿,看来这张大人也是惯干偷鸡摸狗勾当的。月儿,你还了金印便去船上,我去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事,回来再告诉你。”
书生说罢不再理会,纵身跟去,留下月儿在原地跺脚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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