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一家人将储存在地窖里的红苕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挑拣,准备卖掉。小峥和小安绕着红苕堆追着玩。二伯一脚上去,把小峥踢倒在地上,小峥被吓得尿在了裤子上。
二伯娘骂:“你好好的,踢孩子干啥?”
母亲把小峥拉到东窑,换下湿裤子,我看见母亲的手在抖。
母亲更勤俭了,一年一年都不给自己买新衣服。父亲也是,穿着厂里发的工作服。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在村人看来,我家的日子应该不错,但我父母却过得很勤俭。
父亲很费鞋和袜子,因为他脚勤。下班回来,就又去田间劳作。那时候,我们家乡的人流行给鞋底粘上一层橡胶皮,这样鞋更耐磨,能穿得长久些。
父亲也不例外,穿了胶底的鞋子,但袜子时常被穿破,特别是脚后跟的位置。母亲便将父亲的袜子补了又补,就是不舍得花钱买新的。肩膀上的补丁也是一层层,因为父亲常常挑土挑粪,衣服都被磨破了。
为了卖钱,父亲每年却算好时间,过完春节,就留两只小猪仔养,到八月十五的时候,刚好长成大猪。
那时乡邻平时很少买肉,到了八月十五,闺女要回娘家,多少都会买些肉回去。
父亲便在八月十四请了本村的九哥来杀猪。我们家杀猪,对全村来说是大事,男人们帮忙逮猪,捆绑起来,放在杀猪板上。母亲烧了一大锅热水,准备烫猪毛。
我看见九哥在青石上磨刀子,一群男人把大肥猪按在木板上,大肥猪拼命嚎叫。我不忍心看,悄悄躲在洞子口。
猪叫声停止了,我探出头来。村子里的男孩子们嘻闹着,他们给猪尿泡里充满了水当球踢。
白晃晃的猪肉放在木板上,九哥手起刀落,村里人你家二斤,他家三斤,一会就分完了,猪头和下水自然是归了九哥,这是给他的酬劳。我母亲拿了特意留下的三块肉,一块留下我们吃,一块给奶奶送去,最后一块给邻村的姨妈家。
八月十五在我们家乡是仅次于春节的重大节日。母亲在厨房叮叮咚咚地做肉,我可以大块地吃肉,父亲也吃到了最喜欢的猪油包子,我家的黑狗眼巴巴地看着我,等着我手里的肉骨头。
只是弟弟从小就不吃肉,母亲曾偷偷放一点点肉在他的饭里,他吃下去,又吐了出来。母亲便用卖猪的钱到集市上买了糕点给弟弟吃。
那些年的中秋节,因为父亲和母亲的辛劳而快乐、满足。
父亲用攒下的钱,一点一点买了砖,整整齐齐地垒在窑上的空地上,又四处去买木料,空闲的时候还借了村人的牛去西山下的河里拉沙子和石子。粮食也要攒一些,盖房子需要很多人帮忙,要管饭的。
印象中,父母为了盖房子,准备了很长时间。我们很久都没有吃过纯白面馍了。
舅舅给我们送了一头奶羊,我每天早晚都会一手拉着羊,一手提着篮子去田埂上。其实往往不是我拉羊,而是羊拉着我,那只羊劲太大了。
我把羊镢钉在草地上,让羊吃草,就去拔草。母亲知道我提不动草笼,就下地的时候,特意来接我。
我和小峥可以有羊奶吃了。每天早上,母亲都会烧两碗羊奶,我和小峥一人一碗。我一直认为,小峥后来能长成高高的个子,那只奶羊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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