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母亲,在我眼里是最漂亮的。两条又长又黑的辫子垂到腰上,眼睛清亮又温柔。也许是母亲结婚多年后才生了我,艰难得到的孩子母亲特别疼惜,视我如珍宝。
我是夏天出生的,母亲经过一个秋天和冬天的悉心照顾,到了第二年春天,母亲给我穿上大红色的斗篷,抱我出去。
村里人正在饲养场干活,看到我,都说:“阿喜家的闺女白白胖胖,咋这么好看呢!”
据说,那天我几乎被村子里的人抱了个遍,都夸母亲把我养的好。
母亲家是书香门第,几代都有读书人,那时大舅正在北京上大学,母亲也念了书,虽然不多,但教我是足够了。
夏天的晚上,因为新收了麦子,要睡在麦场上看守。母亲便在麦场边铺了席子,我躺在席子上看天上的星星,母亲教我数数。劳累了一天的母亲睡着了,我就数天上的星星。
夏天结束的时候,我已经能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倒数到一了。闲的时候,母亲教我认字,讲故事。
但是随着弟弟的出生,母亲更忙了,父亲在外工作,母亲田里家里两头忙。弟弟小峥出生九个月,母亲都没敢把弟弟从炕上抱起来,怕抱起来再也放不下了。
弟弟会走路后,便是我整天带着弟弟。弟弟张口会叫的第一个人不是“爸、妈”,而是“姐”。
家里人口多了,二伯和父亲分了家。
奶奶把窑上的三行树给二伯分了两行,给父亲分了一行,给了我们母子三人几十斤口粮,其他的粮食和农具全给了二伯,就这样分开了。
母亲是一个勤劳又利索的人,每当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下地干活去了。弟弟早上起来,光着屁股爬在窗户上喊“妈、妈、妈”。
北窑的窗户口马上就会伸出一个脑袋,“唉、唉、唉”地应着。那是堂弟小安,二伯最小的孩子。
小峥喊:“你不是我妈,你是小狗。”
小安大叫:“你才是小狗,我是你哥哥。”
然后俩人就爬在窗户上打嘴仗。每天早上,这一幕都会上演。不一会,两个小家伙就会一起出去玩了。
二伯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堂姐萄香性格泼辣直爽,和镇上一户人家订了亲。二堂姐菊香话不多,是个安静的性子。三堂姐小香只比我大两岁,和我玩的最多。
有二伯去地里干活,偶而也会带大堂姐去干,二伯娘就不用下地。
二伯娘早上做好早饭,白白胖胖的麦面馍摆在笼屉上,二伯娘端着放在南窑后面的粮食柜子上,又熬了玉米稀饭。
在我家厨房和二伯家厨房之间搭了一个柿子棚,有一根柱子下边是开杈的,我便坐在杈枝上朝二伯娘的厨房看,二伯娘做饭很好,不光是蒸馍白白胖胖,烙的锅盔也焦花均匀。
母亲还没下地回来,小峥和小安玩回来了,小安端着碗吃饭。小峥眼巴巴地看着,他饿了,跑进厨房,从案板上拿了他的小碗塞进我的手里,把我推到二伯娘的厨房门口,我怯怯地说:“二伯娘,小峥饿了,能给小峥舀点稀饭吗?”
二伯娘头都没回,说:“锅里的稀饭是给你二伯留的。”
小峥听了,躺在地上哭。我怎么都哄不起来。母亲回来,淌着眼泪,快速把玉米碜下锅,做熟盛进碗里,又把碗放在凉水里,让稀饭凉得快些,小峥终于吃上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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