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三五）

陈曦按着白雪发的位置过去时，白雪已经在门口等他。

他问老人情况怎么样，白雪说老人就是感冒，发烧，有些哮喘，现在已经好多了，请医生看过，刚输完液睡觉呢。只是老人性子倔，不愿意住院，也不愿意去简宁楼上，非要在自己的院子里。

陈曦进屋的时候，人们都坐在客厅里，简宁，程昊，安泰，还有安安的爷爷奶奶都在。安安和洋洋在隔壁的房间里正一块儿玩按摩椅，两个人轮流着一人坐一会儿。

这段时间没有见，陈曦觉得简宁似乎又瘦了，一脸的疲倦，见到他，还是勉强笑着打招呼，说老人已经没事，只剩下休养了，现在正睡觉呢。

这时候安安看见了陈曦，就飞奔着过来，陈曦就把她一把抱起来，安安立刻就在陈曦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偎到陈曦肩膀上，骄傲得看着跟过来的程洋，意思是“你看，哥哥先抱得我。”

看着安安和陈曦这样亲，安泰有些意外。他对陈曦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走过来，把安安接了过去，叫安安不要缠着叔叔，把安安放到自己的腿上。这时程洋才张开手让自己的小曦哥哥抱抱。陈曦就抱起程洋，结果安安看到又跑过来求抱。陈曦就把安安也抱起来。白雪忙走过来，带着两个孩子去隔壁房间玩了。

又呆了一会儿，安泰说还是都走吧，反正现在老人也没有事，也让宁宁好好休息。自己留在这里，老人如果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简宁张嘴刚要说什么，安安的爷爷奶奶已经表态说这样最好。又嘱咐了几句，就起身要走，陈曦只好也和小姨他们一起离开。他本来有一些话想对简宁说，现在也只好咽在肚子里。

简宁和安泰送他们到门口，白雪过去拉着简宁的手，反复叮咛，说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然后抱住简宁，好久才松开。陈曦也很想上去抱抱简宁，但他现在觉得自己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简老师。

人们都走了，安泰抱着安安和简宁一起回到院子里，简宁立刻开始收拾客厅，安泰说还是明天再收拾吧。

“妈妈爱干净，看到这么乱，心情会不好的。”

“那一会儿我来，你已经累了一天了。还有安安也困了。你先哄安安去睡吧，安安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简宁想想也对，就到隔壁的房间里，开始整理床铺，安泰抱着安安，在后面默默地看着简宁忙着收拾，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简宁这么晚呆在一起了。

简宁收拾好床，看到安泰还在发呆，就下来去接安安，安泰这才反应过来，忙把安安抱到床前，简宁一边给安安脱鞋子，一边告诉安泰哪里有安安的睡衣，安泰依言找出来，交给简宁换，自己退出来开始收拾客厅。

等着简宁哄着了安安出来时，安泰已经收拾好了客厅，正在安安姥姥屋里轻手轻脚地安放一张折叠床。简宁刚要说什么，就被安泰拉出来。

“你不用铺折叠床，我陪妈妈就好。我就在妈妈旁边睡。”简宁看得出安泰的意思。

“那哪儿成，你已经累了一整天，今天我陪妈，我今天正好也有时间。”看着简宁站着不动，安泰只好说，“妈妈多疼我，你是知道的，你总要让我尽一番心吧？我陪陪老人也是应该的。况且安安也需要你陪。”

“还是你陪安安睡吧——”

“别争了，就这样吧！有事我再喊你。”安泰自顾自从衣橱里找了被褥，自己去铺。铺完，就把被子盖到身上，对简宁摆摆手，示意简宁走开。简宁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却又从橱里拿出一床被子，搭在安泰盖的被子上。

安泰任由简宁给自己搭上被子，感觉到简宁给自己掖着被角，她的气息就轻轻地落在自己身上，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握握简宁的手，但终究还是闭着眼直直地躺着，一动不动。简宁一边给安泰掖被子，一边小声嘱咐安泰，夜里冷，平房的取暖赶不上楼上，叫他注意别再感冒了。

安泰嘴里含混地“唔”了一声，算是回答。朦胧中简宁看不到安泰眼角流下的泪。简宁以为他可能也是累了倦了，这一天他颠前跑后也很辛苦。于是给他掖好了被子，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简宁早上醒来，安安还在身边呼呼大睡，听见屋外有人轻声说话，她连忙起身，原来是安泰在妈妈的指点下正在厨房做早点。

“妈妈，你才好一点儿，干什么起这么早！早点出去买就好了。”简宁埋怨妈妈。

“吃自己做的饭才叫吃饭。”妈妈笑着说。

豆浆机里打着豆浆，锅里热着豆包还有馒头，安泰正在煎鸡蛋，旁边的碟子里有腐乳，有切得细细的丝瓜丝，上面已经浇了调好的汁，还有妈妈腌制的萝卜皮，以及一碟煮花生豆，一碟切好的火腿。

“你洗手去吧！一会儿就好了。”安泰有条不紊的忙着。简宁答应一声就出来，把安安叫起来，看着安安穿好衣服，又看着安安洗漱了，自己才洗脸。安安洗完脸看到爸爸也在这里高兴坏了。

“爸爸，我帮你！”安安说着，开始帮着安泰把小菜碟一趟一趟地往外运。

安泰拍拍安安的头，夸安安是好闺女。

等着安泰端着煎蛋出来，饭桌已经摆好了，安安站在一边等着安泰，简宁附在安泰耳边说，“你要夸夸她，不然她会不高兴。”安泰恍然，把煎蛋的碟子给了安安，安安看看桌子上的碟子，由安泰帮着把煎蛋放在正中间。

“我们安安这么聪明啊！快来看，快来看看安安摆的桌子。”安泰说。

“安安，这么能干啊！”简宁扶着妈妈过来，在妈妈身后放了一个靠垫，这样妈妈坐着可能舒服些。妈妈对安安的劳动成果还在表示惊叹，“这好像是朵花吧？”

“姥姥，我摆的这是一朵梅花。”安安骄傲的说，“这些是花瓣，这煎蛋是花心。”她给姥姥解释。

“真的是一朵梅花啊！”安泰惊叹。“我们原来是在吃一朵鲜花啊！我们的小公主给我们奉献了一场鲜花盛宴！”

安安听着姥姥，爸爸妈妈的赞美，这会儿真的骄傲的像一个公主。她给大家分筷子还有勺子，每一个人都说“谢谢”，然后她认真地说“不用谢”。

安泰悄悄问简宁是不是每顿饭都这样，简宁说“差不多，今天人多，更正式一些”。安泰坐下来，不再说话，他缺席女儿的生活太多了，自作孽！他心里暗暗地诅咒自己。

“你吃完饭，去忙你的事就好了！我妈这里有我呢。”简宁说。

“我今天没有什么事，明天可能去上海，今天我就陪妈妈一天，你一会儿去上班吧。明天你再请假。”安泰不看简宁，给安安喂饭。

“你们都去上班吧！我还没有那么差，要你们都来陪。”妈妈说。

“妈妈，你就别那么倔了，过几天我们放假，我今天已经委托同事发卷子了，正好我也偷懒歇歇。”简宁说。

“那你们两个今天就都不许走了，在家陪陪我这老太婆！咱们家偶尔也该热闹热闹的。”老太太想了想说。

“妈，以后有时间我就过来陪你唠唠嗑。”安泰说，他偷偷看简宁一眼，看简宁正把馒头片给安安蘸腐乳的汁，安安香香地吃了一大口，竟好像没有听见。一时不禁轻吁一口气。

安泰吃了饭，送安安去上学，安安听说是爸爸送就特别高兴，立刻就在爸爸脸上亲了一口，搂住安泰的脖子说“我爱你，爸爸。”安泰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妈，中午吃什么？我来做。”安泰说。

“老了，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吃点三鲜馅的饺子吧！难得你们都守着我。”

简宁和安泰听了，谁也没有说话。三鲜馅是安泰和简宁以前常包的，两个人都爱吃。从分开，两个人因为安安也会聚在一起吃顿饭，但这个饺子根本没有再吃过。

“我就是想昆明的太阳了，要是能在昆明的太阳底下晒晒，我的病就好了。”妈妈叹一口气。

“那还不容易，等你老好了，咱就去昆明。就住在洱海边。”安泰笑着说。“那里没有雾霾，空气好，住上一阵子，你的病管保好了。”

“那里现在还有各式各样的花。”妈妈叹口气不再说话。

“等着天气暖和了，咱院子里也是满满一院子的花。”简宁递给妈妈半块豆包，妈妈摇摇头却不再吃。

“阿泰，我听说这里不久就要开发，是吗？”

“是，妈妈到时我们至少可以得到三套房子，应该还是划算的。”

简宁在底下碰碰安泰，安泰一时不明白，就听见老太太说，“我不要什么房子，我只想住我的小院子。”

“还没有影儿的事呢！妈妈。”简宁说。“你就安心地住你的小院子好了。”

“妈妈如果喜欢住小院子，我们也可以在买一处——”

“我哪里也不要，只要我的小院子。”简母说。“我在这个地方，可以依赖的除了你们，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