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四十）

“老师，那个阅读材料别的班都发了，为什么我们不发啊？”郑德元对着肖立发牢骚。这两天简宁请假，由肖立代两天的课。

“哪张阅读材料？”

“就是那个写生活不易的那个，什么‘单单是活着，他已经用劲了全力’。”

“那个还用看什么阅读啊？看我们就可以了！还有比我们更不易的吗？上面领导批，中间家长踢，下边还有你们这一帮妖魔鬼怪兴风作浪。什么生活艺术化，都是鬼话，就连活着都成了神话！我现在之所以活着，是因为累得连上吊的劲儿都没有了。”

肖立虽然嘴里说着，但还是在讲桌上翻着，只是翻遍了桌子也找不到那一沓卷子。

“你看你桌子乱的，我们简老师的桌子从来不这样。”郑德元有些不满。

“宝贝，再忍几天吧！咱都互相忍忍，你们亲妈这就回来了！她再不回来，你们受不了，我也要疯了！”

“肖老师，我们对你这后妈是忍无可忍。”

“宝贝，那就一忍再忍。”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往班里走，其实都没有生气，肖立一直喜欢郑德元的灵气，以前郑德元到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也常和他开两句玩笑。郑德元也知道肖立是他们简老师的好朋友，爱屋及乌，他们对肖立也比对一般的老师亲近。

“我们简老师是不是放假前不回来了？”

“估计是！我现在可是想死她了。”

“你们去看我们简老师，她是不是瘦了？”

“你说呢？你们简老师连个姐妹弟兄都没有，就她一人伺候老娘！”肖立当然没有说有安泰帮着照应的事。

“那我放了假，去看看我们简老师，没准简姥姥一看见我这么好的花骨朵就圣心大悦，全都好了呢。”

“吆！还真把自己当包治百病的灵药啦！”肖立听着郑德元这样自夸，忍不住取笑他。

下了课，郑德元又和杨杰凑到一起。两个人商量着编个什么瞎话出校门去看看简老师。实验一中作为全封闭式学校，非放假情况下学生外出，必须有家长亲自来接，还要让班主任验明正身，拿着假条出门才行。因为以前就出过冒牌家长来接的事。

“哎！有了！我就说咱们去理发！咱俩个头发确实也是该理理了。再不理，被校长逮住，小李子就该扣奖金了。”杨杰看着郑德元胡拉脑袋，顿时就有了主意。实验一中男生的发型学校也是有特别要求的，过长或者过于另类，一经学校发现，班级是都要扣积分的。

两个人一起去找李振请假出校门去理发，结果却不像他两个想得那样顺利，李振一度以过些天放假为由，说让他们放假再去理也不晚。这两个鬼小子软磨硬泡好说歹说，最后磨得李振实在不耐烦了，就放学的时间亲自把他俩送到学校街对面的理发店，千叮咛万嘱咐说理完发就回学校，看着这两个人一口应承然后才走。

两个小子匆匆理了两个平头，然后借了理发店理发师的手机，给简宁打了电话，问简宁在哪里，他们这就过来。简宁收到电话很意外，本来不想叫他们来，但又担心他们两个在外面疯玩，就告诉他们地址，自己早早地就去大街上等。

也就十来里的路，一会儿郑德元和杨杰就到了。两个人拎着在学校附近的超市买的水果牛奶就下了车。

“哎吆！小大人了！还知道不空着手，买东西了！”简宁夸张地夸奖这两个孩子。

“这点礼数再不懂，我们怎么对得起你的教育？”杨杰笑嘻嘻地说。而郑德元则认真地看简宁几眼，装模作样地连连说“瘦了”！

进了家，看到老人，两个人都很有礼貌地叫姥姥，简宁和妈妈介绍这两个孩子，当听到郑德元的名字时，老人眼里一亮，不由多端详两眼，嘱咐简宁留这两个孩子吃饭。自己给这两个孩子一人拿了一个橘子。和他们随便的聊天。老人说话也和简宁一样话语轻柔，而且更平易近人。两个孩子倒不觉得拘束。

等着简宁招呼他们吃饭的时候，他们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正和他们的老师一起忙着。小伙子长得干净帅气，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和简老师有说有笑，对他们也温暖可亲。简宁告诉他们叫陈曦哥哥好了，两个人答应着打招呼。

午餐是包子，有两样馅，一样是茴香素的，一样是白菜牛肉的。在加上几碟小菜，还有紫米粥，郑德元和杨杰吃得额头都有点冒汗，都觉得这样的家常饭才吃得最贴心。看着他们吃得这样痛快，老人忍不住也多吃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简宁说下午让陈曦送他们去学校，然后就回家休息好了。妈妈下午没有事，自己也忙得过来，万一有事的话也会打电话联系。陈曦说阿姨气色也越来越好了，自己也可以放心地回北京考试去了。他打算下午收拾一下东西，然后明天起早到沧州赶高铁。

简宁问和又曦一起吗，她收拾几包零食带给又曦路上吃。陈曦笑笑说又曦自己已经走了。简宁不禁抬起头看陈曦两眼，陈曦正殷勤的给两个孩子拿包子。还说好吃你就多吃点，反正也叫吃了别人的饭。你们简老师亲手做的饭你们下一次再吃，可能要再过几光年了。当着妈妈和两个孩子，简宁于是就什么也没有问。

郑德元和杨杰就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连晚上的也吃个差不多，才放下筷子。简宁看看表，起身收拾了两大袋子的零食。说一袋子是给郑德元和杨杰的，让两个人晚上饿了好垫补一下。另一袋子是又曦的，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小零嘴，让陈曦带过去。陈曦说让自己带吃的东西，这比较富有挑战性，自己可能等不到到北京就偷吃完了。

两个孩子和老人道了再见，陈曦也和老人说再见，说等着从北京回来再过来看老人。请老人包好了压岁钱在家里等着。老人笑着说一定包个大包等着他来磕头。就叫简宁送出来。

出了院子，两个孩子都坐上陈曦的车，简宁却叫住陈曦，两个人在车下又聊了一会儿，他们当然不知道，简宁是在问陈曦是不是和又曦又吵架了，说女孩子这个时候都有些小矫情，男孩子可不要硬碰硬。陈曦说自己和又曦都不是石头，其实都是鸡蛋，还什么硬碰硬，就是软碰也会碎。说得两个人都笑了。

“你和我们简老师很熟吗？”等着陈曦上了车，郑德元忍不住问。

“当然，你没有看出我们是好朋友吗？”

“是多好的朋友呢？”

陈曦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郑德元，正看到郑德元质询的目光，忍不住就想逗逗这个男孩子。

“应该比你要好一点吧？你们师徒如父子，我们当然是……你自己去想吧！”陈曦以为这个男孩子喜欢简宁，就故意给他钉子碰。

“我才懒得想，反正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你有那个什么“西”，我们简老师也有男朋友了，她的男朋友就是我爸爸。”

郑德元石破天惊，杨杰惊得睁大眼睛，陈曦也吃惊得差点闯了红灯。

“你别这个神情好吧？我妈没了好几年了，我要简老师给我当后妈。这不犯法。”郑德元不理会杨杰吃惊的样子，只针对陈曦回答。

“那可不是我说你，我看着你这儿子可是当不成。”陈曦已经恢复常态，继续笑着逗郑德元，“你想呢，你们简老师的妈妈生病了，你这外孙子都知道来瞧瞧，你爸却连边都不傍一下，我看悬！估计你爸这男朋友的身份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爸那是不知道！”

“这么大事，你爸都不知道？我都知道的事，都过来帮忙。还男朋友？连普通朋友都不算吧？”陈曦回过身来想拍拍郑德元的头，郑德元早就躲得老远。他很气陈曦现在的样子，但陈曦的话却似乎句句在理，驳都不能驳。

陈曦笑笑，见绿灯了，就开车过了路口。

“我觉得哥哥说的对，元儿，你是不是吃饭吃醉了？”杨杰说，“有没有发烧啊？”他去摸郑德元的额头。

“原来你是饭醉了啊？”陈曦哈哈大笑。

郑德元郁闷坏了，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一把推开杨杰的手，别过脸谁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