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勉强将白璧微扶上黄包车,自己则拉着黄包车一路狂奔,很快便又回到了市区。
白璧微内心惶恐,但也不敢多问,她的脚钻心般的疼,但她却有些麻木了,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那黑衣人在市区似乎绕了几圈,待到天色微微发白,才在一栋小楼前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拉下面罩,白璧微口中不由得呀了一声。
此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英哲家跑堂的木槐。
“怎么会是你?”白璧微惊讶道。
木槐似笑非笑道:“白小姐先进屋吧,此处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木槐扶着白璧微一瘸一拐地走进小楼,才告诉她原委。
原来英哲早就发现有人跟踪,担心白璧微出事,所以关照木槐好好看着她。没想到真的给英哲猜中了。白璧微一出门就给人盯上了。
“多亏了英先生,你替我谢谢他啊。”白璧微感慨道。
“不必,英先生一会也会过来,你自己跟他讲。”木槐说着走出小楼,看看四下无人,他拉出隐蔽得好好的黄包车,急速地向巷口跑去。
白璧微在小楼中坐立不安,她一时摸不清英哲是什么意思,同时也有些担心被英哲看穿自己,不由得随手点燃一支烟,来回走了起来。
那支烟刚燃到一半,小楼门外传出了几声咔哒声,一个身影应声而入。
白璧微一惊,手中一抖,烟掉落在地,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进来的人是英哲。
英哲看了看白璧微狼狈的样子,也没有多说,只是示意她坐下谈。
“英先生,这事是我不对,我也不想的,我……”白璧微心中犹豫,是不是要把药水的事说出来。
“你是不是要去南京?”英哲单刀直入。
白璧微以为英哲早已知道事情的原委,只得点点头,仿佛下决心似地说道:“我,我当时把那三瓶药水藏起来。”
英哲微眯双眼,仿佛早有所料,静静等她讲完。
“那些药水,”白璧微咽了一口气,“我把它们藏在南京的昭容院了,我在那里长大,那里有些隐秘之所是除了我以外别人都不知道的。”
英哲在白璧微的叙述中已经渐渐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这药水显然是关键之物。但它究竟是什么,英哲却不得而知。
“那日后,我悄悄回到昭容院,发现他们正在暴打一个日本浪人,那人似乎是来寻人的,只是言语挑衅,引起众怒,被打成了重伤。”白璧微道。
“被你们杀了的是不是日本人?”英哲问道。
白璧微摇了摇:“这个我也不知,那些日本人都很会伪装的,一般也不大看得出来。”
过了几日,英哲出现在广济医院门口。
正午时分,酷暑难当,街上没有几个人影,原本沿街叫卖的小贩一个都不见踪影。
英哲驻足四下望了望,走到街对面一个糕饼点,买了一盒海棠糕走进了医院。
穿过几幢雪白的欧式小楼,英哲走进了一栋灰色的楼里,这栋楼是广济医院的住院部,英哲踏着灰色的石板楼梯拾阶而上,来到一个病房门前。
病房门正虚掩着,英哲探头一看,几个医生正在查房会诊,他稍待了一会,才推门进去。
门口病床上坐着的,正是赵府的丫鬟小蝶,那日周盈香出事,小蝶精神失常,还是英哲费了心才把小蝶弄到这里来治疗的。
“英先生!”
小蝶也注意到了推门而进的英哲,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这些日子来,经过休养和治疗,小蝶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
“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英哲微笑着把手中的海棠糕搁在病床旁的茶几上。
“多谢英先生,若不是您,我恐怕真要变成一个疯子了。”小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道。
“怎么会呢,你这是吓出来的,多休养休养就会好了。”
“还是要谢谢您,说起来,除了太太,您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了。”小蝶感慨道。
“说起赵太太,真是可惜了。”英哲道。
“是啊,太太真的是个好人,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小蝶自言自语道。
“那日的事情你可否有些印象?”英哲试探着问道。
主治大夫刚刚交待了,小蝶虽然差不多痊愈了,但还是不能随便刺激,这种病随时都可能复发,所以英哲只能很谨慎地问她。
小蝶仿佛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摇摇头,面带歉意道:“太抱歉了,英先生,我好像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英哲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好好养病。”
小蝶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很想帮忙的,赵太太死得那么惨,她对我很照顾的,说起来我们还是老乡,她也是苏州木渎人。”
“木渎人?”英哲有些奇怪。
周盈香是白沙镇人已经是确信无疑了,不过白沙镇在昆山,距离木渎可不近啊。
小蝶这么一说引起了英哲的注意,直觉告诉他,周盈香应该不是乱说的。
“赵太太既然是木渎人,怎么会到上海来的?”英哲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太太没说过,只说是到上海走亲戚,没想到却意外获得一个发财的机会,然后就发了。”小蝶有些羡慕道。
英哲又待了一会才离去,不过他并没有回家,小蝶的话印证了一件事,赵鹏程和周盈香确实是来自苏州,只是这二人是不是都来自木渎,英哲很想去探访一番。
几日之后,英哲悠闲地在屋中喝茶看报,忽然楼下传来木槐那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英先生,你猜得不错,赵鹏程还有他太太都来自苏州,一年前两人还和我一样,都是穷光蛋,没想到赵鹏程来了上海一个月不到就顶下了美林纱厂,也是奇事一桩。”木槐气都来不及喘地说道。
“嗯,看来和小蝶说得一样,我这几日也去调查了赵鹏程的过去,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英哲说完便娓娓道来。
周盈香说自己来自木渎也不算不妥,因为她从昭容院出来之后,就流落到木渎一带,被当地一个姓蔡的富裕人家收留,做了小姐的丫鬟。
就在周盈香待了半年之后,蔡家忽然来了一个力气大得出奇的木讷男子,这男子好像脑袋被打坏了,不太会说话,每日只是埋头做活,旁人都不理睬,唯独和周盈香还能说几句话,这男子就是赵鹏程。
只是那个时候,赵鹏程还不叫赵鹏程,而是叫赵大。
时间长了,蔡家主母看出二人有意,就做主把周盈香嫁给了赵大。哪知婚后本年不到,赵大就带着周盈香不告而别,不过这二人都是小人物,他们的失踪只是在下人们口中传了几天就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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