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少小离家老大回。家乡已不仅仅是地理上的坐标,而是幻化了精神的故乡,时时在午夜入梦。每次回家,都有不一样的偶遇和发现。
繁花似锦季节,回老家路上,偶遇一少年朋友,看到我很惊讶:你没去吃祠堂酒?
我摇头不解,在乡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祠堂酒通常男丁去。
大家都在议论你,说金家出了个女作家,都替你自豪呢。
胡说什么呀?我脸红了。
父亲去吃了祠堂酒。我想见到父亲,父亲肯定会为我骄傲的。兴冲冲地推开家门,父亲窝在沙发里,手里一张张地推出纸牌,一个人在玩钓鱼的游戏。
回来了?
嗯。
我看着父亲一张一张地发纸牌,心里猫爪似的痒,在他跟前晃来晃去。父亲终于注意到我了,停下发牌,疑惑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那个,爸,你今天去吃祠堂酒了?
嗯?
有没有听别人谈论我?
谈论你?不晓得。
他们说金家出了个女作家。
哦,这事啊,我还以为说的是别人家的闺女呢?父亲淡淡地说,又埋头发牌。
2
同学拉我参观一村中画室。画室负责人听同学客气介绍我为作家,把我奉若上宾,又是带领观摩,又是端茶倒水,殷勤介绍画室的创办历史。
我看到村中的一大姐姐也在此描摹丹青,画法清秀,灵气温婉。这是一个公益书法班,创办初衷是为了转变村民无所事事,聚众赌博的不良风气,一支毛笔代替麻将,心静了,性收了,追求高雅了。画室人员日益壮大,后来吸引了平阳临县等学员前来学画。
牡丹图、仕女图、山水画挂了一走廊,我的目光停在一张天主教堂的水墨画上,那教堂有些年头,是外国传教士在家乡小镇造的。如今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小镇是宽容的,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却留有庙宇,教堂,天主堂,有些是明清遗物。我望向对岸的贞洁牌坊,那也是御赐的圣旨牌坊,小镇上有两座。
小镇的名人不少,我想起此次回老家受人之托要寻找科学院院士伍献文寓居小镇的资料,遂出了画室,来到西湖宫。
西湖宫原是小镇电影院改建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父亲牵着我抱着弟弟一家人多次出入影院,看过的电影都忘了,只记得回家的路上恨不得自己比弟弟迟生,这样躺在父亲臂弯里的那个人就是我了。父母外出经商后,变成祖母带我们看电影,其中《孟姜女哭长城》看了5次,每到范梓良快被抓时,急得直跺脚,“逃,快逃啊!”周围的人不满地呵斥:“别吵!”每一次都想给孟姜女一个美好的团圆,梦里修改过很多次结尾,梦醒后总是怅然若失。
西湖宫毗邻的是文化礼堂,礼堂里一群身材苗条的姐姐们正在翩翩起舞,欢愉的神情洋溢脸庞,整个人看起来灵动而有气质。
与文化礼堂隔河相对的就是小镇图书馆,图书馆灯火通明,几个老人正聚精会神阅读,窗外是潺潺的流水声,窗内知识的雨露流进干涸的心田,所到之处春暖花开。
离开时,回望这座静谧中的小镇,它一直在成长,只不过它以沉淀的方式在逐年积累,对精神的追求、对文化人的尊崇让小镇显得博大厚重。小镇出了大教育家金嵘轩、名医金慎之、南拳大师阿树先生……他们如流贯此间的塘河,静水流深,默默滋养小镇百姓的精神。
父亲那淡淡的话又响在耳畔,“那是别人家的闺女”,是的,整个小镇都在成长,作为小镇的一份子,我焉能不继续修炼?只是,离那份厚重实在有点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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