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英台内屋已经熄灯,只在外厅点了盏烛火。他凭着微弱的烛光进入内室,撩开床帘。吕清盈安静地躺着,侧身而睡。他将她放平,免得压着伤口。
“嗯……你回来了?”她朦胧地开了口。
“嗯。”他埋首她的发间。
“去洗澡……洗澡才能上床……”她呓语着,再次被周公唤去。
他应允着,替她盖好被子,不再吵她。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隔三差五,她就让他带着去骑马。因为顾及她身上的伤,冷华林始终不肯放手,所以学了一个月,她也还只能拽着绳子让马儿慢慢踱步。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如今都已经小半年了,她的伤早好了,身上的肉都长了一圈了,柯南也说她没问题了,冷华林就是不相信,非要事事管着她。即便是现在全盘接手山庄事务,每日都要去悬苍楼,偶尔还需要外出,但每日都赶回来拥着她入睡是必修的功课。
“娘子,该睡觉了。”他沐浴后带着水汽来到繁英台的偏房。平时她和小玲都在这里逗着绒绒。
小玲适时地抱起绒绒告退,他则抱起她往主屋走去。
“今天这么早?”她闻着他身上的热气,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
“娘子,”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让为夫看看你的伤。”
她已经习惯让他检视伤口,便任由他解开左边胸口的绳结,露出心口上那道细长的疤痕。
“还疼么?”他低头,吻了吻那道痕。
“不疼了,已经好了。”她捧着他的脸,都这么久了,每次看到这道疤,他还是这副表情。
他躺在她的身侧,搂着她道:“娘子,为夫要离开几日。你……害怕么?”
“为什么害怕?”她仰头看着他道,他是不是把她想得太脆弱了?
“可我怕。”他低头,完全裹住了她。上次北风禀报了杞县全村被灭的事情,如今已经第三起,距离寻萝山庄越来越近,无论是不是夜行人所为,都不能再坐视不理。
“清儿,我出去这几日,一个人不要乱跑,要待在有人的地方,知道吗?”
她回抱着他,宽慰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倒是你,出门在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杀人。”
她知道真的有因果报应这么回事的。作的恶,终究会在死后一一讨回;积的福,也会在下辈子一一还来。她上辈子一定是一个大善人,否则,怎会遇上一个这么爱她宠她的冷华林呢?
“娘子放心,我去去就回。我爹娘再过些日子就回来了,等他们一到我们就成亲。”回想起一路以来几次带她涉险,让她见到了那般血腥的场景,他颇为心疼,“娘子,为夫走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置身险境。”
“嗯,我的命是你的嘛,我知道。”她抬头,朝他粲然一笑。不知何时起,她居然从心底接受了那份“卖身契”,还把它当做甜蜜的见证。
“娘子乖。”他奖励了她一个吻。
“华林,带上柯南一起去吧,万一出事也有个帮衬。”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她知道柯南虽然武功一般,但医术高明,所以常年驻守山庄。
“不行,柯南要照顾你。”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她学着他无赖的样子说道。
“清儿!”他有些无奈,他的小娘子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了他这个!
他只能妥协。最后,由北风、灵犀和柯南各带三人跟他出去。同时三堂各派两个可靠的人隐在暗处轮流保护她。
自上次受伤以后,她贴身带着的风云纹玉佩就不见了。她知道是冷华林拿走的,所以也不好问。之所以留着那块玉佩,倒不是她对葛岳泉还恋恋不舍,只是……留个念想罢了,并没太在意。如今冷华林不在,她东找西翻,倒是给找出来了。她笑了笑,把玉佩放回了原处,心里揶揄道:这个小气的男人!
没有冷华林在一旁对她令行禁止,她格外的自由,连骑马也能跑快两步。在一望无垠的绿草原上驰骋,是一件多么惬意畅快的事情。冷华林等人,应该跑得比她现在快很多吧,三五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好友,纵马奔腾,引吭高歌,多么让人激情澎湃的画面啊!
想起冷华林,她忍不住莞尔一笑。这么一个狂放不羁的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生活的点滴。哪怕身边有人也依然亲力亲为。想起最初他笨手笨脚地跟着灵犀学着帮她挽发,到现在信手拈来便可替她挽上一个简单的发髻。倒是她自己,对着一头散乱的长发毫无办法。
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在古代的生活,也完全融入吕清盈这个角色,享受着本该属于吕清盈的一切。关于现代的生活,敢于父母的记忆,反而像是她的一个梦境,有一种真实的虚无感。倒是应了庄子那个数千年来无人解出的难题:“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风吹起她两颊落下的碎发,微有些凉,她长舒了口气。
昨天,她经过挽萝廊,看见廊边紫萝的藤蔓结满了花苞。再过些日子,怕是要全开了。听小玲说,紫萝开满树的时候,挽萝廊两旁如挂满了紫色的瀑布。风抚藤,花飞舞,灵犀在落瓣下弹琴,冷华林在垂条里舞剑,两人配合好不默契,到也映衬这样的美景。
华林啊,你可快些回来,我还等着你和灵犀为我一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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