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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郁的姜夔:继苏东坡之后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

忧郁的姜夔:继苏东坡之后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

作者: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 来源:发表于2019-03-03 12:30 被阅读19次

    姜夔,字尧章,一字石帚,号白石道人,曾任湖北汉阳县知县,故而白石幼年随宦,往来于汉阳二十多年,二十多岁时,为谋生计,出游扬州、合肥江淮一带,淳熙十三年(1186),他在湖南遇见千岩老人萧德藻,得其赏识,娶了他的侄女,受杨万里赏识,寓居于湖州。又与苏州范成大结交。后萧德藻因病随子离开湖州,白石则迁居杭州,靠好友张鎡、张鉴接济为生。张鉴怜惜他清贫,“欲输资以拜爵”“又欲割锡山之膏腴以养其山林无用之身”,白石都辞谢不受。张鉴亡故以后,白石生计日绌,晚年又遇临安大火,住所被焚,颠沛流离,辗转于杭、湖之间,最终病逝于临安。

    姜夔一生不曾致宦。宁宗庆元三年(1197),他向朝廷进献大乐议及琴瑟考古图,两年后又上圣宋饶歌十二章,得“免解”与试进士,但仍没有及第。他除了卖字之外,多依靠他人周济过活。在《姜尧章自序》(《齐东野语》卷十二)里谈到自己的生活经历时,白石历数感激了“内翰梁公”、知枢密院事郑侨、待制杨万里、萧德藻、待制朱熹、左丞相京镗、丞相谢深甫、知州辛弃疾等人,并在末尾着重感谢了张鉴的帮助:“嗟乎!四海之内,知己者不为少矣,而未有能振之于窭困无聊之地者。旧所依倚,惟张兄平甫(张鉴),其人甚贤。十年相处,情深骨肉。而某亦竭诚尽力,忧乐同念。”他的友人陈造也曾写诗云:“姜郎未仕不求田,倚赖生涯九万笺。稇载珠玑肯分我?北关当有合肥船。”又说:“念君聚百指,一饱仰台馈。”说明他过得是一种江湖清客的生涯。

    南宋陈郁这样描述姜夔:“白石道人姜尧章气貌若不胜衣”“襟期洒落如晋宋间人”,范成大以为“翰墨人品,皆似晋、宋之雅士”,言其清冷古雅的风貌。但他也遭受着体弱多病之苦:白石鄱姜病更贫,几年白下往来频。歌词剪就能哀怨,未必刘郎是后身。”(《金陵杂兴》苏泂)“多病却无气力”(《霓裳中序第一》姜夔),与他清贫的一生、落魄的江湖游士生涯、灰暗的时代背景结合,深深地影响了他对事物忧郁清冷的审美眼光和作品的艺术风格。姜夔词的总体风格自南宋后即众说纷纭,有不同的解读。南宋亡后四十年,张鎡后人张炎《词源》中推崇白石曰:“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滞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不惟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在他提出“清空”、“骚雅”之说后,历代论姜词者,遂以此为姜词风格定评。张炎自己对“清空”的定义是“古雅峭拔”,私以为“清”指意境清雅绝俗,对应“古雅”,“空”指气韵情绪缥缈空灵,对应“峭拔”,比起“有格而无情”更觉得情在空灵蕴藉、寄托遥深处。夏承焘先生则认为“清空”不足以概括姜夔词,他以白石诗论对比白石词,以为他的词也符合本人“有气象、韵度”、“沉着痛快”、“深远清苦”的论诗标准。以下试从情绪审美、炼字炼句、以诗入词几个方面,结合白石词浅析白石词的基调风格是如何具体体现在作品中的。

    姜夔在《洞仙歌·黄木香赠辛稼轩》里曾明确说:“我爱幽芳。”他偏爱冷香、冷红、冷云、冷月、冷风、暗柳、暗雨等衰落、枯败、阴冷的意象群,以此来营构幽冷悲凉的词境。这种清冷的色调,幽暗的意境,刘熙载用“幽韵冷香”来概括,确实很贴切。这种“冷香”并不被词的题材所局限。以《踏莎行》为例:“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虽是怀念恋人之作,但并未着重写旖旎情浓的缠绵风情,用独特的冷色调来处理炽热的柔情,提炼出一片刻骨铭心,寂寞幽独的相思之情。上阙写梦中相会,下阙写梦醒时分,念佳人魂魄归去,渺渺茫茫,月冷千山,无限孤独又不能追之而去,一重寂寞在魂魄,一重怜惜在词人,把这绕指柔肠刻骨相思写得极清冷,极怅惘。

    姜夔还擅长用炼字炼句来营造这种冷境。另一首《点绛唇》:“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阑怀古,残柳参差舞。”中“数峰”两句极尽幽渺微妙的意境,写山中沉阴不开,万籁俱静,状以“清苦”,山色便融入作者的眼光心境中去。“商略”尤妙,亦生动,写山雨氤氲浮动,垂垂欲下,只此两字,“数峰”便活,而作者浮动的心绪也可从中窥见一斑了。末句将思古追怀之意归入阑干残柳间,“参差”变纤柔为苍凉,有“俯仰悲古今”之味。姜夔词亦多用通感表达情绪气氛,如“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将吹角的听觉与寒凉的触觉糅合在一起。“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则用四个字将月色、冷韵、寂静三种感触联合在了一起,着墨虽然不多,却融合成一片凄迷的水光月色。又如《念奴娇》:“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菇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人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似写花又似写人,将色与香通,花与人通,花色美色都在含情脉脉、风神缥缈的幽微联想之间。

    夏承焘先生《姜白石词编年笺校》将此词“附系吴兴词后”,但从词序中的构思则似乎又非咏吴兴一地的荷花,而是将武陵、吴兴、杭州三地的荷花结合起来,用概括手法描摹荷花的神韵。王国维先生说此词比起周邦彦荷花词“犹有隔雾看花之恨”,其实这篇词作的巧妙生动之处就在这模糊了地点、对象、形态之别而专摹其精神气韵的“隔雾看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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