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祖松

那一年，我和祖松同时从乡镇的一所中学转到城里的一所高中就读。之前镇中学班上也就二十几位同学，而且慢慢还在流失。由于师资力量缺乏，高中的课程学校里并不能完全配齐。对于想继续学一些知识的我们来说，这种状况让人感到失望而沮丧，于是转学成了势在必行的事情。

祖松的家境贫困，家里兄弟姊妹多，他常常捡哥哥们的旧衣裳穿，在农村，在那个年月，这种事情很普遍。祖松看上去有些早熟，对于吃穿他并无十分的讲究，他理解父母的苦衷。父亲总是教育他说，男子汉不要与人比穿戴，要与人比学习，学习好比什么都强。一年四季当中，他似乎总是穿着一件蓝衣的褂子，一条灰白的裤子，虽然有些旧了，但是洗得很干净，给人俭朴的印象。

在班上，祖松的学习成绩很优异，尤其是数学成绩比较突出。到了新的学校，班主任石老师对他很器重，另眼相看。石老师教数学，在他快要退休的年纪，第一次担任了班主任的工作，带了我们毕业班。石老师的课还是讲得不错的，可惜我数学基础太差，并不能深刻领会他的谆谆教诲。每次数学考试，我总是很紧张，偏偏那时的考试还特别多，隔三岔五有各种测验。

石老师对于教学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全班六七十名学生的试卷，他总能第一时间很快批阅出来。他用鲜红的笔迹在试卷上画上勾勾叉叉，并标上分数与排名。每次发放试卷的时候，石老师便拿着试卷一个个地报出学生姓名，喊到名字的学生就上前领试卷。这个顺次是倒数的，每次我总是最先一批拿到试卷的学生之一；而祖松恰恰相反，常常是位于最后拿到试卷的学生之列。

祖松平时喜欢动脑筋，每当考试完了以后，他总会与同学探讨得失，比如说哪道题是以前老师讲过的，哪道题自己马虎了，不应该丢分。他的眼神骨碌着，厚厚的嘴唇一张一翕，口角结痂，有些发炎，让人担心他说话是否感到疼痛。他偶尔会用一只手揪扯自己卷曲的头发，显示出后悔不迭的模样。我说，有点小失误很正常的，你何必这么自责呢？他说，坏毛病不改掉，成绩就很难提高的。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祖松忽然被石老师从寝室里喊去，原来女生寝室里出了事。头天夜里，班上一名留校的女生单独呆在寝室里。天气太热，女生的穿着很清凉，不知怎的，这可能引起了社会上的不法之徒的觊觎。半夜里，女生被人用砖头砸晕，被侵害了。在楼下等人的当儿，祖松向我们描述了他见到的揪心的一幕，虽然有些震惊，但青春期的好奇心理，还是让他脸上浮出了一丝讪笑。他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石老师远远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吓得暗暗吐了一下舌头，立马敛声屏气，赶紧转身离去。一会儿，我们就看见他和另外一名男生用担架抬着那名女生，急匆匆地过来。石老师走在前面，领着两个人赶往医院。

高中的学习生活很快结束，高考完了，同学们大多从此天各一方。参加工作以后，我很少再听到祖松的消息。直到有一年同学聚会，我才得知，祖松和当初班上那名受害的女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两个人后来结了婚，育有一双儿女，日子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