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这为全世界、为中外文学史所公认。古往今来,伟大诗人灿若群星,名篇佳作汗牛充栋。离开了诗歌,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史中的地位,必然黯然失色。
诗歌,作为一种从劳动中产生、为人民所喜闻乐见的文学体裁,是热爱文学的人乐于尝试的一种文学表现形式。不光是饱有文学才情、才高八斗的大诗人喜欢写诗,一些初学写作者、一些文学青年也热爱写诗,乐于用诗歌来表达思想感情和生活经历。不少的大文学家、大文豪,他们的创作生涯,起初也是从写诗开始,然后才登堂入室的。
可是,在我们这样一个诗的国度,在互联网发达、人人都能发声的自媒体时代,怎样才能靠写诗、靠写好诗,扬名立万,留名千古,这倒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清康熙年间编纂的《全唐诗》,集唐朝诗歌之大成,据说收了48,900多首诗,入选诗人达到2200多人。但是,除了研究这方面的专家,真正为后人所了解、真正能够在老百姓心中留名的,也是屈指可数,充其量不过几十人、上百人而已。现在,我国在纸质报刊上,在网络上,写诗的,发表诗的,何止成千上万,可是,能够在文坛上享有诗名,又能有几人?
但是,历史上就有因写歪诗而出名的人。唐朝那么多优秀的诗人,除了进入文学史的大家,大多数已经被时间洪流淹没。可是,那位只写歪诗的张打油,本来是一无名小卒,也有说他就是个农民,倒是把名字留下来了。
现在我们知道,张打油写了一首《咏雪》:“江山一笼统,井上一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这样的诗,写的是雪景,但文中却没有一个“雪”字,诗能够流传下来,俗虽然俗了,却为后人津津乐道,也成了这位张打油的代表作。再比如,他当年写在一位大官僚宗祠粉墙上的那首诗,“六出九天雪飘飘,恰似玉女下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前两句绝对是凤头熊腰,后几句没有成为豹尾,倒成了老鼠尾巴了。就这首诗,引起了那位到宗祠祭祖的大官注意,大官派人把他找来,要责罚他。见面后,要他当场写诗,他也不发怵,针对当时叛军安禄山困守南阳之事,一气呵成,信口胡诌:“百万贼兵困南阳,也无援救也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竟让在场的人哄堂大笑,也使他躲过了大官的责罚,因诗成名。现在人们口头上所说的“打油诗”,就是这位张先生首创。首创就有专利权,“打油诗”自然只有张打油才享有发明专利,历史赋予他谁也不可剥夺的“冠名权”,最终他竟然千古留名。谁说写歪诗就不能成名?
人吃饱了饭就想表达,有表达能力就想出名,出了名就想不光在当代出名,最好还能千古留名。这,并没有错。不光是有文化的人,即使没有文化的军阀,也想这样。北洋时期,有个著名的“三不知”军阀张宗昌,他“不知兵有多少,不知姨太太有多少,不知钱有多少”,就因为他是孔子家乡山东人,觉得不写一些好诗留下,对不起家乡这个“万世师表”、至圣先师,于是他便也要写诗。现在流传下来他的诗集《效坤诗钞》(亦有学者考证是假托),就留下了他的不少佳作。“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这首诗,效仿刘邦《大风歌》,倒还反映了他作为一个实力军阀,怀抱沧桑、气吞山河的志向。可是,他也留下了不少土得掉渣的歪诗,至今惹人发噱。比如《破冰歌》“看见地上有条缝,灌上凉水就上冻,如果不是冻化了,谁知这里有条缝。”又如《游泰山》“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这些诗,尽是空口大白话,信口胡来,但居然让他留下诗名了。现在人们提起北洋时期的那十几号大军阀,大家除了在中学课本里面涉及到的吴佩孚、段祺瑞那几位,有谁还会知道他们名字的?也就是这位张大人,他的打油歪诗,在人们谈到诗时,还会把他提起来。
写诗需要才气,需要文化积淀,需要知识底蕴,更需要丰富感情。规规矩矩地写诗,老老实实地写出好诗,难以出名,于是有人就想出歪招,写起歪诗来了。
最近网络上,围绕“屎尿体”诗歌议论纷纷,网民普遍认为,写这样诗歌的作者,不能加入国家级作家协会。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作者,作为国家级作协公示的会员候选人,作为省一级作协会员,省级“青年文学协会”的有关负责人,而且是一所大学的中文系副教授,她的文学创作成果,不可能仅仅是这些“屎尿体”诗歌。她一定已经创作了相当数量的文学作品,才能够具有成为省作协会员、担任省级写作社团领导职务、提名国家级作协会员的资格。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自我作践,写出一些儿童不宜、成人不屑的拉屎撒尿诗呢?说穿了,还是为了博人眼球,博取名声。不管是好名声,还是丑名声,得先有名声再说。因为,在历史上,在现实中,以怪求名,以丑博名,以奇出名的,实在是大有人在。走正道难出大名,弄点邪门歪道试试。在绘画界,有人作品水平一般,功力平平,无法出名,于是就用头发胡子胳膊肘画画,用嘴巴鼻孔吹画。在书法界,有人不肯在师法百家、静心临池上下功夫,就专门通过旁门左道,写出怪书、丑书,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用头发蘸墨写字,用胯裆夹笔写字。前些年,这类画家、书法家大行其道。文人写诗,另辟蹊径,想出歪招怪点子,写出“屎尿体”,不过是书法界、绘画界的那些歪招,在文学领域的借用模仿罢了。
当然,再过些日子,不管某副教授会不会加入中国作协,诗现在已经写了,再经过会员入选名单一公示,网民舆论一热议,已经达到了她的广告效应。独一无二的“屎尿体”诗歌,为她所首创,她已经获得了冠名专利权,再过几十年,甚至于几百上千年,人们提起“屎尿体”诗歌,绝对不会忘记这位副教授。
不过,作为文学名人之后,作为供职于大学的副教授,作为已经在省城享有文名的作家,用这样的招数,博取名声,有失体统,有失风范。鲁迅在《集外集·序言》中说过,“听说,中国的好作家是大抵“悔其少作”的,他在自定集子的时候,就将少年时代的作品尽力删除,或者简直全部烧掉。”我们不知道这位副教授将来成了名气很大的作家、教授之后,会不会“悔其少作”,会不会把这些曾经为她博出名声的“屎尿体”删除。如果把这些引起汹汹舆论的作品,仍然放进自己的集子,应该脸上有点发热,会臊得通红。这就如同她把自己小时候光屁股、吮手指的照片,公之于众一样。现在有些影视明星,当初尚未成名时,出入风月场所,不是也在千方百计地花钱收买那些照片和视频么?
人,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文化名人,爱惜羽毛,还是要讲究的。文学教授跟那些举止怪异的“画家”、奇招迭出的“书法家”学习,把你自己的档次降低了,终归有些得不偿失。(2022年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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