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粉还是细粉

前晚十点多打她店门前经过，看阿丽坐在店门口的桌子边嗑瓜子，我问说看起来生意还不错？回答说还行，然后示意我坐下聊聊。初夏的夜晚特别凉快，微风扑面。问我要不要来瓶冰峰，她请我，我说不用，就这样坐坐挻好的。

阿丽新开的店不大，三十四平米的样子，这家店以前是做快餐和炒米面的，生意也不错。要了阿丽11万的转让费，接手后又花了四万来块重新装修了番，风格简洁透亮；很多来店里的客人都夸她的装修让人舒服，阿丽盯着门头上滚动的、闪烁的电子广告牌，告诉我说：“今天开业第二天，没有举行仪式也没有放鞭炮庆祝下。”她说感觉这样也蛮好的，想想当初刚来西安时的各种心酸，阿丽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小摊位，当初她起家的地方。“忙起来时，一个人连上厕所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站一天，腿都是肿着的，时不时还要被旁边这家店（也是做酸辣粉的）挤兑着。”列数着过往的辛酸，仿佛又一件件涌现在自己的面前。只是如今，她已在这家以前经常挤兑她的店的对面开了家更好更大的店，当初的小摊铺，现如今是一对重庆母子在经营着，阿丽没要她们一份钱转让费，阿丽告诉我这件事情时，她那温和的眼神里带着一份自信和善良。街对面不到50米处，在阿丽以前的摊子上，这娘俩依旧在卖着酸辣粉，不同的是摊主换了，味道不一样了。

13年的冬天，阿丽举家来西安，她一个人在路边租了一个不到5平米的小棚子，除了放她做酸辣粉所需要的厨具和几张可以折叠的桌椅板凳，像她这么胖的，在里面挪个身都很难。刚来哪会儿，我听她的南方口音和她随便聊了几句，阿丽说她来自广西首府南宁，有两个女儿，大的才读幼儿园，小的还在强保之中，由婆婆在西安居租的家中负责照看，老公在城市的另外一个地方摆着同样的摊子。

13年西安的冬天不冷，那晚，在棚子跟前支摊捡生意的阿丽穿得像只冬眠熊，被冻肿的双手很笨拙的往我的米粉里添加调料，每个动作都显得缓慢而又熟练。用她那广西普通话回我：“要粗粉还是细粉？”。我回答道：“有什么不一样吗？”她说粗粉劲道有嚼头，细粉入味有口感。我第一次对米粉有了粗细之分的概念；第一次尝她的米粉，味道好到爆，连连称赞。面对我的夸赞，见阿丽露出难得的微笑，我说：“这么好吃的米粉，你现在生意怎么样？”她一脸愁容回答说：“今天卖不到十碗，天太冷，你是我最后一个客人，完了就要收摊了，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过完这个冬天。”6块钱一碗的酸辣粉，一天卖不到十碗，各位掐指一算就知道其中的辛酸苦辣。13年西安的冬天，真的不冷，那个冬天，那条马路上多了很多小商小贩。

晚上十点多了，她的店里还有几个客人正在吃着酸辣粉，从里面出来的客人和她关系蛮好的，随手抓了几颗核桃放在我们聊天的桌子上。我指了指说：“你的客户关系维护的不错，做生意蛮厉害的。”“也不是我做生意做的多厉害，陕西人做生意笨，爱计较。”她得意的回复我刚才的所问。从刚开始每天卖出不到十碗粉，到后来生意好时一天能卖出二百六十碗，短短一年多些，就盘下了这家店。说她刚来那年，去市场买菜，买完所需要的东西兜里最后只剩下几毛钱，想起熬粥要用点小葱，问卖葱的要一根，少算她点钱或回头再给他钱，他们死活不给，说本来就是几毛钱挣的生意。她说这要搁在南方，人家早让你拿去了，还谈什么钱不钱的。话里话外，我听出来她对客户有自己的生意心得，这种良好的信任关系，她拿捏的很准。

谈话间，见她老公默不出声地走出来，坐在门口抽着烟，我说：“你老公挻帅的，你们怎么认识的？”阿丽接过我的问题，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那种女人骄傲的神情，透露着女人人生中重要的成就：老公和女儿。

阿丽的大女儿我见过，今年幼儿大班了，冰雪聪明的小姑娘。开业前几天，她们店正在装修，又见小姑娘认真的在背读一篇文章，她学习时，不喜欢有任何人打扰到，这篇文章她要在大班结业那天朗诵的。一切仿佛还是昨天的事，记得去年冬天的傍晚，城管突击检查，不允许路边摊，小姑娘一边帮她妈照看生意，一边一本正经的做作业。小商贩的儿女可能天生大多都讨厌城管，那天阿丽的生意才好起来，迫于城管的命令就要开始收摊，小姑娘很伤心，不让城管碰摊位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一个城管开着玩笑说：“小朋友这么爱学习，认识多少字呀？”“认识多少字也不告诉你，等我将来认识一万万个字后就可以不让我妈摆小摊子了。”几份稚气也带着几份认真地回答到。一下子，把一群城管给愣住在哪儿了。“呵呵，呵呵。”一群大人也只能如此了。

阿丽老公性格内向，没怎么见他说过话，和阿丽聊天知道，她俩是在深圳打工认识的，干过几年销售，一起在夜市卖啤酒。阿丽比她老公大一岁，我所能想像到她们结婚前的那种欢快的打工生活，用她的话说，虽然读书不多，但恋爱的感觉，年轻人都是一样。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容颜，眉飞色舞的样子：“那时比现在轻30斤，说不算有多漂亮，但一点也不难看。”阿丽老公是陕西宝鸡人，06年他们结的婚，13年她把户口牵到陕西，因为自己嫁的是一个陕西男人，不能老在自己家呆着，打算安心在这边先求得生计，然后好好经营生活。

了解到她们以前从事过销售，她对自己的生意也是挻有想法的。目前她老公的哥哥和她老公经常在另外一家店经营着，她和她老公的姐姐在打理这家店，忙时，老公会过来帮忙。所有的配料都出自她手，这个商业配方只有她掌握着，连她老公都不知道。南方人特有的那种精明，也显示出阿丽对目前生意操持的信心。她说，等生意好起来，考虑开个连锁或加盟。

阿丽一直念叨自己读书少，脑子不像我们好使，她指着连店里新进的收银机说，她连这个都用不好。初中未毕业就出来打拼，世界很大，也见过不少东西。自己凭手艺吃饭，走到哪儿都不太担心。

又有客人进店了，阿丽操起那广西普通话熟练地问到：“粗粉还是细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