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词,语出西方,英译成中文曰“意识流”。非常形象。人的意识若水流一般,无止无息,不可挽住。众所周知,意识,属形而上的一种存在,“意识流”一说,不过是将其写实化。这就像佛经里常说的,所谓意识流,即非意识流,是名意识流。不过是帮助我们去认识意识这种特点,所创的一个文字工具,当体会到了意识这种微妙的流淌,便要舍弃这种文字工具,只当做是人的性灵中的一部分。因它实属天然。
我今日对意识是一种流淌现象深有体会,此略作一二记。
学生的考卷上有题曰:
“以下哪个词中的‘豪’一字与‘壮烈豪迈’中的‘豪’属同义。”备选词是“女中豪杰”、“壮烈豪迈”。学生正埋头苦思,我未做干扰,只在一旁。很多平日语感尚佳的学生,都选择“女中豪杰”。 我问其缘由,他们无一例外与我作出了多样分析,而中心意思却无法表达清楚。
我便将这三词反复在心里念诵,奇妙的感觉就在当下发生了:只觉这三词中的“豪”字意,仿若一个倒映在水中的像,待我欲看真切,却有如清风徐来,水中之像皆因荡漾而破。
如此反复好几回,我便放弃做理性分析。由此我知,语文有种境,犹如莲花亭亭如立,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待我抛却索要一个答案的分别心,却不想心里的概念倒是分明了起来,即刻便知“壮烈豪迈”与“豪言壮语”当属一列。问我缘何,我知自己是说不明的。
如此这般的感觉,我在别些时候的阅读中也曾有过。却是今日才这么自在真切。我由此信了“青青翠竹,尽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若理智无法给出解构,便是真与性灵显达的时机。
中国文字是有画面的,这文字之画往往藏在玄妙之中,唯有用心若镜,这是不二法门。中国文字的画面只在波澜不惊的心镜上方能显山露水。浮躁与功利心,绝无可能步入文字之境。这就好像“春风又绿江南岸”,“绿”一字不需要分析,平静无分别的真心就能知道它是好的。一切公式化的分析与对比,皆为不得已而为之,属二流思维。
“语文”这一概念,也是“是名语文”,不得已而云。它更像“心学”,拒绝逻辑。语文之易,在于它不需要技巧,不必如理工科严于操练,而只需静心,静心而后用心。语文之难,却也恰便在于此。
语文之用“心”,此“心”非心脏,不当属器官,是一种形而上,却各人具足。只是在如今浮躁之中真心无处安生,部分人的此心被遮蔽了。成人如是,小儿亦复如此。

因为对结果的期待,对效率的追逐,各类“语文学习法”应运而生,无数“语文教学流派”遍地开花,语文学习者由于各自追逐,或盲目或深思,而就此分流。陷入乱流。语文由“形而上”的心之学,被窄化为众多流派解剖的对象。语文之魂从此落地为物质层级,温度退散,脉搏停滞,香消玉殒。
佛经讲究“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所谓“无所住”即告诫众生勿要执着,不执着才生发灵性,此处的“心”是一种与天地呼应的性与觉。我们在语文中执着于某种学习方法,某种教学定式,这就像在自我的通透心灵之眼上蒙上尘垢。是我们与语文背道而驰,却怪它无处寻迹。
《法句经》云:若起精进心,是妄非精进。若能心不妄,精进无有涯。对语文唯有放下执着心,放下征服心,放下功利心,静心而用心,我们才算结得初入语文门的好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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