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寄居某地,心远地偏。
正好也春天。春天的好处之一,便是值得倚窗而立。
果然!——窗前有花。
记得开的最舒朗的总是月季,数丛,花色不一。有两丛颜色介于绯红和深红之间,有点接近于丹红色,既没有深色给人的沉重,也没有浅色的轻漂,不浓不淡,不失清亮,是一种薄厚均匀的透明,刚刚好。
月季花好,更好在花期长。苏东坡说它“惟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并无夸张。宋朝还有个诗人叫徐积的,名气仿佛不很大,但诗却不错,对于月季,他的感受更有诗意,“曾陪桃李开时雨,仍伴梧桐落后风”,真是别样的心情。
月季热烈,与之相对的是那一架安静的金银花。这是一种常年生植物,也不知几岁还是几十岁了,抬头看,有手腕粗的老蔓在顶上,都已经枯死了,可是新蔓又不断的生出来,延续着生命。令人称奇的还有它的花,初开时是白色,经一、两天后就变成黄色了,金银花由此得名。至于可入药倒在其次了。架下是石桌石凳,坐下来,阴凉便落进心里了。滤不尽的阳光漏进来,浅浅的几缕,落在脚边,不多不少,酝酿氛围,正好。
放眼看,春色的外延继续拓展。与金银花相对而立,两丛竹子同样叫人欣喜。长的不粗,应该是早园竹一类,非毛竹。可惜疏于打理,长的倾斜凌乱一些,并且有枯黄的叶在。据说竹子得三年砍一次,不砍的话,它就不再发根了,也就是所谓的死了,砍了以后它的根部会重新长出侧枝来。我就推测园竹是不是也得隔三年砍伐一次。且不管它,竹是君子。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他是美食家,尤爱吃肉,东坡肉、东坡肘子可不都是他的首创?猪肉原本廉价,作为贬官,他是吃不起别的肉的,就买来猪肉吃,然而经他的妙手,竟成了天下闻名的大菜。纵如此,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与竹不可同日而语。除了书,去俗的好东西恐怕也就数这竹了。
有花有林,自然有鸟。麻雀居多,其声短急,倒也悦耳。最好是有布谷在窗外叫,往往是雨后的清晨,它起的真早,却又胆怯,总藏在林里,鲜为人见。叫声清亮匀称, “布谷布谷”,如筝如琴,好不悦耳。在山里也屡次听到过,节奏或有差别,中间有休止,尾音加重上跳,“鸪咕咕——咕”者,原以为也是布谷鸟。偶尔读到汪曾祺老先生的一篇文章,仿佛应该是斑鸠才对。老先生见闻深广,想必一定是对的。老先生还说,若斑鸠是“咕咕咕”的叫,意味着浓阴将雨,若是“咕咕咕——咕”这样的叫,则是积雨将晴。老先生晓得真细致。
有的时候,风景在路上;有时,在身边,在窗台上,屋檐下,瓦缝里……要紧的不是被抻长的旅途,而是那颗能归于平静的闲心。
开窗即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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