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长生菜

爷爷在世时，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都会唤奶奶端上一碗长生菜。

“长生菜”并不长生，平常所见，是一碗咸菜。乡下人家在入冬时节，摘了地里的长白杆子棵青菜或地里的圆白萝卜回来晒上几个太阳。腌制泡在大缸里。等下雪或是没菜吃的时候，拿出来炒倒是一碗好菜。乡下人家从来不缺它，甚至拿它做当家菜。

我们乡下做咸菜的方式倒不少，或腌或泡或揉或酱。地里多余的油菜秧拾回来洗净切碎，一层菜一层盐反复揉，挤出水分后压实几天。便可以直接拿出来吃了。

萝卜青菜除了直接泡制还有另外的一种做法：把青菜萝卜洗净切丝晒干，青菜的叫“香菜丝”，萝卜的叫“萝卜丝”。萝卜还可以切成丁腌制，佐以八角、胡椒粉、蒜叶，待腌制好，吃起来清脆，便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萝卜响”。

南方爱做臭豆腐和辣椒酱。臭豆腐是在椿叶长成时，将新鲜而壮实的椿叶摘下来盖在已切丁晒干的豆腐上，霉上几天，放熟水腌制。至于味道则要看个人手气了。腌咸菜绝对是手气活。臭豆腐有些清香，有些鸭蛋臭。清香的味道淡，蛋臭的味道重。

咸菜里怎么都少不了豆角。农家里吃不完的长豆角在还是碧青刚长成时就摘下洗净腌制。南方爱泡制，北方爱酱腌。南方的脆，北方的咸。

辣椒酱还是妈做得最好吃。辣椒熟了成鲜红色时采下去蒂洗净和蒜头，生姜一起榨成酱，装罐能吃上好几个月。

乡下人家顿顿不离“长生菜”。吃“长生菜”的方式也多样。泡制的青菜适合清炒，佐以辣椒酱。若是买来五花肉同煮，荤素搭配，味道更鲜。南方的咸菜煮鱼也是一绝。萝卜丝、香菜丝拿出淋上熟香油或麻油可直接吃，也可以垫在咸肉下蒸熟。这时的萝卜丝往往比上面的肉好吃。这样的萝卜丝、香菜丝陪伴过我好长一段日子。

辣椒酱煮鱼是最好的搭档了。咸豆角也是早餐最不可少的“长生菜”之一。

“长生菜”是小辈们吃腻了山珍海味的调剂品，却是祖辈们养活一大家的必需品。乡下吃了一辈子“长生菜”的爷爷奶奶都活到八十多。最爱那那一碗臭豆腐的外婆今年已经八十八了。“长生菜”或许真的长生。爷爷靠着一碗“长生菜”养活了自己八个孩子，无怪那时每年年三十晚上都要唤奶奶端上一碗长生菜。长生菜长生菜吃的不仅是长生，更多的是逝去的岁月里，它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