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我们奋勇向前,又被不断推向过去,像一叶扁舟,逆流而上。
——《了不起的盖茨比》
我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吹,今夜我走在冷风中,再一次感觉到深深的迷茫。
今夜,年少里的躁动已经平息,一切大抵尘埃落定,但想到自己或将庸碌一生,却没有彻底的甘心。于是,我仍愿在这被黑幕笼罩的四野追寻亮光,不知为何,这时心中的迷茫反倒更胜于年少。少年时,也曾眼见一张充满未知的黑幕,但心中的光点就好像密布在天空的星火,四处可见,即便三两光点就此熄灭也不至于害怕,依旧笃信有一天人生会被点亮。如今我幡然醒来,却发现那些光点竟只剩下两三点,于是昨日的自信在慢慢减退,反而对这所剩不多的光点寄予了厚望,把它们当成溺水者手中的稻草,须臾不敢放弃。
今夜,我回忆过往,明显感到自己行为的嬗变。少年时,我做每一件事情时都饱含热情,却不曾有过必胜的信念,所以失败也从不觉得可惜。那时我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自己成长的助力,无论结果如何都想夸赞自己,如今想来,那时我夸赞的是朝气蓬勃的青春,是不受节制的激情,仅此而已。而如今,我仍在含着热情走向前去,但我心知自己不再敢于挥霍光阴,每做一件事情都希望它能开花结果,不致努力荒废。这时,我分明听见心中真诚的叹息,它在感叹时间的不我予,自责天赋的不如人,担忧世界的快速流变,心中不胜彷徨。
这是一个年过三十的人心底的彷徨。在这当口,我真切地感觉到人到半山的紧迫,他时刻希望自己阔步向前,人却可耻地陷入了原地盘旋的艰难之中,心中便有了一些难言的焦虑。在这夜里,我看着不得不信的现实感到了软弱,唯有借着心中未泯的理想,迫使自己再作一番顽强的抵抗,以捍卫心底不多的亮光,甚至想依靠它们来点亮人生。
一切清晰又虚幻,我感受到了无奈的矛盾。我看清了自己,经历少年勇猛突围的失败,现在我已经承认自己天赋的平常,也不再奢望身上还有一飞冲天的法宝,但我仍怀希望,对几乎确定的平庸心怀抵触,所以仍要在自己也不抱希望的事情上花费些力气,让自己做着勇猛却无谓的挣扎。这感觉就好像一个想要暴富的人,最后无奈选择坚持买彩票,他仍没有放弃希望,但这些希望只是一盏飘渺的灯火,只够指引他继续向前而已。
于是在这夜里,我感受着内心的激变和时代的狂飙,终于看清了自己企图捍卫的亮光的实质,它只是我塑造的精神诱饵,为了防止我陷入历史终结论的圈套,又引诱着我继续勇敢向前,但若靠它摆脱平庸,我心中并无把握。
或许这样便已经足够,足够我走在这冷风中,不再感觉到害怕和彷徨,无论风从哪个方向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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