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好,姑娘(一)

作者: 北葵向暖_Sun | 来源:发表于2015-10-07 17:12 被阅读48次
    每一份回忆,都在这字里行间

    这个故事我只说一次,我也只能说一次。如果你以后遇到我,我不会告诉你她是谁;如果你之后问起我,我也不会说她就是我。这个世界,人来人往,但真正能够爱我的,只有我。——她

    她小时候唯一的玩伴,是一只猫。

    那是一个初春的夜晚,依然有着深深的寒意,天空下着细雨,她第一次被母亲赶出家门,坐在马路边,路灯照到离脚边不远的地方。父亲在外未归,她无处可去,低头看着水洼发呆,这时她感觉有东西在蹭她的小腿,是一只猫。

    这只猫实在是小,浑身黝黑,它抬头看着她,然后用猩红的舌头沙沙舔着她伸出去的手指。她轻轻抱起它,慢慢抚摸它的头。小猫歪着头眯上了眼睛。她说,你也没有家吗?跟我去奶奶家吧。

    她出生在安徽省宁国市的一个乡村,那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到了采茶的季节,漫山遍野开满了映山红、紫藤萝、桃花、李花。她出生在夏天的清晨,听奶奶说,母亲生她的时候动了胎气,几乎难产至死,惊醒了整个村子的人。后来村子里的老人都说,这孩子命硬,不得了啊。

    她出生后不久过继给了大伯,父亲的一个叔伯兄弟。

    大伯小时候撞到头,平日看起来有些痴呆,生活基本靠亲戚料理,一生未娶,父亲可怜他没有后代于是擅自做主。母亲曾愤愤地对她说,你刚落地,你那个傻爹就把你过继给了你大伯,可你还住在家里,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一刻不闲的。

    她四岁时弟弟出生了,家里有了男孩,母亲越发不喜欢她,指使她挑水浇地、洗衣服、洗碗。她从来不敢反驳,不然就是一顿揍,父亲如果阻拦,母亲就站在门口哭闹。她看母亲的样子,背过身去继续心惊胆战清扫院子。

    七岁那年,某一天她在睡梦中被惊醒,屋子里站满了亲戚和邻居,奶奶搂着她开始痛哭,父亲一脸凝重地望着她,母亲怀里抱着弟弟,站在人群的最后,不停翻着白眼。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夜她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嘴里含糊地叫嚷,没有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是神鬼上身。去了医院检查才确诊得了癫痫,那是一种极难治愈的精神类疾病,发作起来无法控制。自那以后,她的人生像是突如其来的病症,一发不可收拾。

    在她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总是背着她走过漫长的山路到县城医院看病,她觉得医院走廊的灯那么白,路那么长,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她曾经不止一次问她父亲,爸爸,还要多久?我还要回学校上课。

    她喜欢上学,她喜欢闻学校里高大的灌木树丛的味道,只是她有病在家,家人特别交待不能激动,不能做剧烈运动,她只能乖乖地上课,还好成绩一直都是拔尖。老师也格外关照她,可其他的同学却认为老师偏袒,联合起来欺负她,在她的水杯里倒脏水,上课揪她辫子,拿刀子划开她的衣服。有时她会哭着告状,老师除了批评也别无他法,反而愈演愈烈。

    有一次,几个男生在体育课时起哄,她气不过和他们推搡起来,一个男生把他推倒在地,她失去了意识。后来在医院里父亲告诉她,当时她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吓坏了所有的同学和老师。等她康复回到学校,所有同学对她避之不及,看到她就远远地叫,妖怪!妖怪来了!大家快跑啊!妖怪来了!她整个小学时光,一直都是各种的药罐和中药陪伴着她。自从那次犯病之后,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前往医院,家里的积蓄所剩无几,父亲迫不得已外出打工,母亲的脸色一天天越加难看。后来,她开始吃一些奇怪的偏方,有山羊的犄角,有动物的死胎,一碗碗中药灌下去,病情总算略微得到了控制。

    长时间服用中药控制了病情,但也带来了副作用,她夜里经常做噩梦,哪怕是醒着,那种恐惧感也如影随形,寒意从脚底漫起,上升到身体直达脑子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害怕和恐慌让自己无意识的泪流满面。她偶尔歇斯底里的大哭,母亲都会喝令制止,于是她只能咬着被子,任凭那份恐惧一次次侵蚀自己。

    幼小的她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病,讨厌自己的母亲,讨厌学校的同学,她开始沉默寡言,她觉得世界遗弃了她,那时她在想,如果母亲讨厌自己,没有人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把她生下来?

    在她心里,奶奶是对她最好的人,除此之外就是点点,点点是她给那只在路边的小猫起的名字。只要她被妈妈打骂,她就会躲到奶奶家,奶奶会给她做好吃的饭菜,端来清香的新茶,点点会陪她玩耍,窝在她怀里睡觉,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是快乐的。

    曾经老师在课堂上提问,你们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同学们纷纷回答,蛇、老鼠、蜘蛛、鬼......

    只有她站起来,略微一沉思,然后说,过年。

    她最害怕的事情,是过年。小学到初中,父亲外出打工,过年时才回来,她不喜欢看到父亲那张愁容满面的脸。父亲不会给她带礼物,不会讲外面世界的精彩,而是一次次告诉她,挣钱有多难,花钱多容易,世界多险恶,人心多复杂,她打心底不想听到这些。

    父亲常年在外,母亲在家独身一人,村子里光棍多,日久天长,闲言碎语也多了起来。有人说母亲和村里的谁谁谁好上了,有人说她根本不是亲生的,有人说弟弟是母亲的野种。

    村里的邻居你一言我一语,背后指指点点,母亲的日子过得艰难,于是把火气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父亲回来的那几天,流言就会达到鼎沸,在过年的那些天,两个人的吵架几乎成了每日的主题,最后都会回归到她的身上。母亲的歇斯底里,父亲的抱怨忧虑,充斥着本来应该是欢乐团聚的时光。

    她开始在奶奶家掰着指头算父亲离家的日子,期待自己的假期早点结束,她甚至不知从何时开始习惯了独处,习惯抱着点点对它诉说自己的烦恼,习惯坐在书桌前不停看书和发呆。奶奶照顾她无微不至,但却无法弥补她心里那份越来越空虚的失落感。

    高中三年她在县城读书,要交不少学费,弟弟上学也要用钱,父亲一人赚钱已无法承担,母亲虽然不情愿,但也来到县城一家饭店打工,可不久母亲便和老板的一个亲戚在一起了。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所有人都说母亲下作,父亲得到消息暴跳如雷,争吵更加频繁的发生在难得相聚的时候,母亲理直气壮,父亲垂头丧气,她充耳不闻。

    高三时,父亲的性子开始变得偏激和古怪,经常半夜给她打电话,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和不甘,言辞激烈地说母亲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

    那一段日子,是她难以回首的时候,每次她不得已接完父亲的电话,都会躲在学校教学楼的后面号啕大哭,然后擦干眼泪装作无恙回到宿舍,内心的苦闷像是一颗炸弹,滴答作响,随时都会引爆。而这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向学习成绩优异的她,高考名落孙山。

    她开始渐渐烦父亲,不愿意接他的电话,也不愿意理会母亲和弟弟,每逢放假就直接回到奶奶家,终日和点点做伴。

    高考成绩不理想家里屋顶几乎被掀翻,父亲责骂她,说他很失望,他对所有的事情都失望。母亲不愿意花钱让她去上三本,说女娃上个专科也好早点出来赚钱养家,激烈的争论和老话重提占据了整个暑假。最终,父亲坚持把她送到大学,一所普通的三本学校。

    在大学时,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父亲和母亲终于离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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