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校中的有一年暑假,已经记不得是回学校还是放假回家,总之,不知道为什么舍近求远,选择的是成都到北京那一趟7次特快,按理我应该选择走重庆方向,要近一些,可能是因为车票紧张的原因,对,应该是车票,我记得我居然坐到了卧铺车厢,我是铁路子弟,当时可以免票,但正因为免票,再加上我是穷学生一个,随便哪个铁路局是不可能白白给我一张卧铺票的,我应该是走了什么关系才拿到。
成都到北京(也可能是北京到成都)的这趟车有个巨大的好处,是伙食超级好,只要你坐到这趟车是成都局的车班,伙食就足以秒杀其他火车。
我说的好,当然不是山珍海味的豪华的那种好,也不是如今网红餐馆千奇百怪的那种好,是让你在千里之外的火车上就尝到你家里的或者你单位食堂的家常口味的那种无比熟络的好,无需到餐车点菜吃小炒,即便是一份15元的盒饭,就已经非常厚道。
我记得我买了一份盒饭,主菜是土豆烧牛肉,主食是米饭,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一次性饭盒装着,一入口,我就停不下来。忘了交代一句,我读书的地方,远在河北,以不善饮食著称的省份,我当时的岁数,正是17、8岁,给头牛都吃得完。
我的对面,是一位军人大叔,大盖帽,短袖军装,什么军衔没有注意看,为啥没有注意他的军衔,不仅仅是我对这些一直不敏感,也因为这位大叔太随和,除了一身军装,我丝毫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异于寻常百姓的地方。
他买的也是一份盒饭,同样的土豆烧牛肉,他吃饭的速度一点不比我这个饿痨慢。
但我们的快是不一样的,我是慌不择路的,生怕被别人抢一口去的那种快,他是步步为营,大踏步前进的那种快,我吃完了,他也吃完,顺手提起暖水瓶,开水是他一上车就去车厢接头处的锅炉里打来的,他把开水倒进装菜的盒子里,再拿筷子把饭盒边儿上的油汁一点点都赶到开水里去,开水已经变了颜色,红的,黄的油星子在水面上飘着,热气腾腾,那已经是他的一碗汤了。
火车正好过秦岭了,我们一起看向窗外,他把前方指给我看,长长的火车已经弯曲成大大的s,分别钻进三个不同的隧道里,正在上坡,车速慢了不少,山上刚下过雨,白云缓缓地朝山顶飘去,连露出隧道的短短的火车车身,也看不真切,我看得呆住了,觉得自己被生分成两个,一个在火车里,一个漂浮在山顶。
大叔说,xx年,我也是坐火车从这里过,正赶上有一段路基塌方,也没人喊,火车上,除了老人妇女孩子留下来,男人们都下去了,跟下面的军人和铁路工人一起,每人肩膀上一根撬棍或者枕木,把铁轨撬起来,让火车慢速通过,又是雨又是雾,司机哭,车上的人哭,我们哭,下面的军人和铁路工人也哭......那时候,人与人之间,多好啊!
一晃就是2、30年过去了,同车之缘的军人大叔自然再也没机会见,但他讲的故事倒是记得清楚,我听他讲的关于那时候的那时候,又已经变成了那时候。
也许,我们每个人心目中都曾经历过无数的美好,被安放在那时候,除却记忆,再也无法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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