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戒》顾名思义,讲的是一个和尚的故事。小说一开篇就交代了,“明海出家已经四年了”。这个地方的和尚有点怪。首先,他的家乡不叫“出家”叫“当和尚”,和尚被当做一种可以从事的职业,一种谋生的手段。因为明海在家排行老四,没有多余的田给他耕种了,所以他娘就决定让他跟舅舅去当和尚。其次,当和尚也有很多好处。一是可以吃现成饭,二是可以攒钱。攒钱干嘛呢?娶媳妇。呵,新鲜了,和尚也能娶媳妇。二师父仁海就是有老婆的,三师父仁渡也有相好的,据说还不止一个。大师父仁山倒是没有“色欲”,他的特点概括起来就俩字“黄,胖”。
明海待着的庙里叫荸荠庵,大者为庙,小者为庵。所以荸荠庵并不大,人口简单,一共六个人。连明海在内,五个和尚。荸荠庵挺有意思的。这个庵里无所谓清规,闲来无事就打打牌,偶尔接接法事,年下还可杀猪解解馋。和尚杀猪跟普通人家不同,和尚杀猪得念往生咒“一切胎生、卵生、息生,来从虚空来,还归虚空去,往生再世,皆当欢喜。南无阿弥陀佛!”汪曾祺一向推崇老庄无为平和的人生信条,讲究随遇而安。于《受戒》中如此不守常规的和尚,汪曾祺并没有半点嘲笑和挖苦。相反,他认为这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并给予赞扬和肯定。
汪曾祺向往男耕女织,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田园生活,怀念羞涩平淡简简单单的初恋。而小英子及其一家就满足了汪曾祺的所有幻想。小英子的家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住所:小英子的家像一个小岛,三面都是河,独门独户,岛上只有这一家。岛上有六颗大桑树,一个菜园子,门里是一个很宽的院子,有牛屋、猪圈、鸡窠、鸭栏。院子种了好多花,夏风一吹,那可真是,又香又美。赵大伯田场上农活样样精通,也不咳嗽、不腰疼、结结实实像一棵榆树。赵大娘精神的出奇,俩眼还是清亮的,分明就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样的生活真谓是陶渊明笔下的“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了。
英子活泼可爱,她老是故意用自己的光脚去踩明子的脚。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他觉得心里痒痒的。两人纯净的都可以掐出水了。明海和英子的对话很多,基本上是一问一答,英子问,明海答。英子任性直爽,明海如水般的性格却能无条件包容她。最后出现的一段对话是这样子的:
小英子说“你不要当方丈!”“好,不当。”“你也不要当沙弥尾!”“好,不当。”又划了一气,看见那一片芦花荡子了。小英子忽然把桨放下,走到船尾,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明子眼睛鼓的大大的。“你说话呀!”明子说:“嗯。”“什么叫‘嗯’呀!要不要,要不要?”明子大声地说:“要!”“你喊什么!”明子小小声说“要——!”“快点划!”
情窦初开的爱情就像作者笔下的风景一样清新又甜美。
汪曾祺对农业大文化有选择的自觉与不自觉的依恋。他的美学观点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就是雅,所谓的雅就是正,就是不偏不倚,不左不右,不上不下,不冷不热,刚刚好。作品外的汪曾祺追求中庸之美,正如文中那一句“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颜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他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善于“随遇而安”,“随遇而安”和“逆来顺受”不同,逆来顺受是“避世”,随遇而安则是对社会采用“融”的态度,如水一般的“入”。力求在自身和社会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汪曾祺不愿意把自己的某种目的和倾向带入到作品之中,《受戒》却有意无意的承载了汪曾祺背后真实的那个“我”的精神寄托。他抒写情感非常克制,尽力将笔力放在营造气氛上。《受戒》故事的发生没有具体时间,没有具体地点,倒是作者心中的一个世外桃源,一幅如诗如画清新秀美的江南水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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