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四月末,蒲草黄透了整片整片的山坡,阳光已有了温度,洋槐花也开始结得繁盛。
行走于渭河岸上,远眺秦岭之巍峨,近俯渭水之滔滔,不用刻意,自然就感念起天地之悠悠了。
行走间,老远就袭来一阵一阵的甜香,好不舒畅。及至走近了,就看见白哗哗的一大片槐花,映衬于蓝天绿叶之中,若卧翠之白云,美不胜收。行至树下,那香就更加的泌入心脾了,就连汗毛孔也自行张开,呼吸这甜蜜的气息。
那一串串盛开的槐花,犹若一串串白玉雕琢的风铃,随风摆曳;还有那将开未开的槐米,玉白的坠儿,依托着翡翠的花茎,这分明就是仙女的佩饰,剔透,晶莹,哪里有丝毫的烟火气。微风荡过,那白玉一样的波浪便起起伏伏的动了起来,漂送来蜜蜂嗡嗡嗡嗡的合唱声。
小心采下一串,就着暖阳,连嫩叶儿都一起拢进嘴里,轻轻挼出枝茎,细细品嚼,顿时口齿鲜香。一股清气从脑门直透而上,整个人都灵动鲜活了许多。满口的津液和着五月的暖流冲下腹去,游遍五脏,透彻六腑,浑身上下无处不舒坦,无处不惬意。
拈起一粒怒放的风铃儿,随手丢于口内,还未及品嚼 ,那酥甜就已经化了,人亦醉了。待得摘够一捧,埋首与其间,大肆舔食,身上也会泛起童年的光辉。
攒一把槐米于口,任那略带青涩的鲜嫩绿汁缓缓流淌,唤醒生命里遗失的节拍,这时,即使是给个帝王,也懒得去当。
轻轻扯下一枝,慢慢地一串一串挼下槐米,待得装够一小袋,便松开手,那枝子又倏的一下,带着思绪飞回了天上。
渭城五月正飞花,
两岸柳槐映人家。
不必蝴蝶刻意引,
香气自然接碧霞。
折三五枝嫩柳,编一轮满月,四周插上带花的嫩槐枝,前方伸出的枝子垂下串串槐米,一时间穿珠戴帘,罄响凤鸣,要是在缀上一朵蒲花的黄灿,那么,世上最华美的珠冠,莫过于此。
玩够了,就哼着小曲,踏清风古道,挽斜阳余辉,与暮色同归。
回到家中,把得来的槐米浸于水中,浮浮沉沉的,宛如珠玉,煞是可人,忍不住又偷吃了一口。
待槐米捞起来,置于盆内,又是一番“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梨花带雨的景象。
舀少许面粉,细细地散下去,匀匀地拌在一起,它们便又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盔甲,娇柔中透着英气,强壮却不失妖媚。
拌匀散在笼上,便又下了一阵粉雨。
偶有落花,簌簌而下。……
打着火,盖上盖子,安静等待。
不一会,水声渐响,盖子隙间飘出了云气。初时尚少,是一丝一丝的,盘旋环绕,带着槐米特有的芬芳。随着时间的推移,盖子渐渐跳腾起来,发出隆隆的声响。云气也渐浓了起来,直至变雾气弥漫,呼啦啦一股脑罩了过来,那蒸笼便有些模糊起来,仿佛是幻化成了神仙的丹炉,不然,这么一大片的云雾宫阙又如何解释,不然,如此诱人的香味又该如何分说。
少时,熄火揭盖,盛一小碗细嚼慢咽,无须佐料,原味最好。
待花香装满内腑,再冲一杯槐花蜜慢饮浅酌,这一天的欢欣也嘘溜嘘溜地荡漾开来。
月下伐经诗,青灯摇古卷。
整个五月的馨香尽收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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