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被她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吵醒,我不知道在这个院子里有多少人和我一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经那个长得白净可爱的女孩,如基因突变般,瞬间变成恶魔侵扰着所有人的梦。
尽管她才二十多岁,声音却如四五十岁的妇人,语气里充满了怨恨和恶毒,咒骂如利剑刺穿尚未发白的晨曦。
按道理,她住西边我住东边,中间隔了好几栋楼,可是她的声音经过多年磨炼,穿透力十足,只要响起,整个大院仿佛都笼罩其中,鸟雀也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曾经有一年,特别是住在她那栋楼的住户,每天的心理阴影都在无限放大,生活被随时传来的诅咒打乱,大家想办法把她送去精神病院。院子安静了五年,五年后她又回来了,变本加厉地哀嚎。
我听不懂她的方言,曾询问周边人,他们隐晦地说都是不好听的话,我不再询问,只是得知了她的故事。
她的小名叫阿花,父母在附近的闹市开了一家药店,因挨着居民区,生意很好。她在假期也帮着父母在柜台卖药,穿着纯白的衣裙,有着清澈的眼神和腼腆的微笑。
一家和睦可亲的样子至今仍被人记起,然后是摇头。好景不长,阿花读初中时,父亲被人拉下水吸毒,然后是夫妻争吵,最后卖了药店,离婚,妻子出走……最终只剩下一位垂暮的老人和阿花。
突遭变故的女孩精神瞬间失常,日夜咬牙切齿对着窗外怒吼发泄胸中怨气。
愤怒是最强烈也是最具破坏性的情感,它能蒙蔽人的本性,也能燃烧掉理智,女孩在愤怒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阿花的每一次狂躁的喊叫都令我感受到她的怒火,每天在熊熊燃烧,烧尽了她的青春和岁月。
我曾一次次幻想过,若当初阿花的父亲不吸毒,母亲也未曾远去,她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孩子。
若当初父母离婚,可是母亲不曾远去,陪在她身边面对家庭的变故,她是否也不会疯?
我甚至想到若当初阿花的父母不是更关注药店,而是多培养孩子的独立性,让她的内心随着年龄的增长充满力量;也不是一味依赖身边的人,内心也不会像婴儿一样缺少发展,当遇到问题时瞬间崩塌。
我一次次想为阿花创造一个完好的结局,可事实是,阿花面对这段生命中的负面事件时,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不愿意面对家庭解体的事实更不愿意看着父母离她而去,阿花只好扭曲现实来缓解痛苦,逐渐地她扭曲了生命中所有事件。
阿花把所有的痛苦都转嫁他人,她拒绝面对发生的一切,邪恶由此诞生。
她彻夜难眠,最喜欢站在朝北的窗户对外怒骂,因为那个方向住着当初引诱她父亲吸毒的那家人。
这是阿花逃避阴影的招数,却让自己陷在阴影里无法自拔。
阿花的家已不成家,可我的身边还有千万个家,但愿每个家庭都能让孩子感受到爱并学会给予爱,有一份爱的信念生根发芽,而不只是一份不成熟的依赖之爱。
依赖之爱会被认为理所当然,会被认为永远属于自我、拥有对方。可是当这份拥有权遇到威胁时,就会害怕被抛弃,当给予方离开时,爱便会崩溃,精神也会垮掉。
此刻,世界是安静的,愿阿花的心也会安静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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