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深处的那个村庄,北边是连绵的山坡,南边是一条小河。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就出生在这个村庄。
村庄南边的这条小河是淇河,流经我们村的这一段变成了地下河,只有雨水充沛的年景才会变成地上河。无论四季如何轮回,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流淌的河水亦或干涸的河床,都始终在那里,自西向东守护着村庄。
我对小河最初的记忆,是小河涨水的那一年。村里的大人们三三两两地去看河,我也跟着去看。走在高高的坝上向下看,会有点晕。紧挨着坝的几块地里,庄稼都裹上了黄色的泥水,倒向坝的另一侧。这是河水漫过堤坝的痕迹。小河里,河水滔滔,一路狂奔,混杂着泥土、杂草等杂质的河水呈现出令人不舒服的黄土色。河水不断地冲刷着石头和堤坝,不断地在堤坝边沿上挑衅,随时都可能翻越堤坝,再次冲刷庄稼。河水的声音很大,轰隆隆的,大人们在堤坝边上聊天不得不提高嗓门,村庄最南边的人家里也能听到河水的轰隆声。那天,我看到河里飘来的木板、玉米杆、鞋子……
后来,小河安静下来了,河水也变得清澈了。暑假里,我和二姐过河去二姑家。刚没脚踝的河水特别清澈,河底的砂石清晰可见,时不时地还有小鱼从脚边游过。我们提着鞋子趟过河,在河对岸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穿上鞋,又继续赶路。有时候,我还会端盆儿衣服去河边洗。先找块又大又平的石头坐下来,再找块大石头放到面前来当搓衣板。在河边洗衣服很方便呢,不用打水、不用倒水。不至如此,有的人还把刚洗完的衣服摊在河边的石头上晾干,在河边玩上半天再拿上衣服回家。夏天的时候,水深的地方经常有男生去游泳,他们还会抓上小鱼、小青蛙带到教室里。
有时候小河没有水,只剩干涸的河床。下雨过后,河床上会长出一层地衣,我们每人挎个小竹篮去河滩上捡地衣。地衣又小又薄,捡上半天也只能捡到那么一捧。天晴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河滩上的石头,大的小的,圆的扁的,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灰色的,还有带条纹的……有跟球一样圆的,也有跟饼一样扁的。扁的石头最适合打水漂了,有的人可以一连打上六七个呢。还有的石头是可以吸水的,拿回去做盆景很适合呢!
后来,我离开村庄外出求学,很少再去河边了。那时的小河对于我来说只是过了河就可以到同学家。我暑假过河去找她,寒假也过河去找她。
再后来,我带着孩子来到河边。河床上的砂石与堤坝齐平了,当年堤坝上的台阶也被淹没在砂石堆里了,河床上坑坑洼洼的。听说河滩被承包了,承包商在这里挖石子,再卖到建筑工地去。河床上依然剩下很多种颜色、很多种形状的石头,雨水丰沛的年景依然会有河水。
孩子第一次来看小河时只有四个月。姥姥抱着他走到河边时他就开始闹觉了,只吹了一会儿风就回来了。第二次来看小河时他已经四岁了。他在河床上捡了好多好多自己认为好看的石头,有一些还带回了北京。去年,我又带着他来到了小河边,他搬起河床上的石头往河里扔,看溅起的各种各样的水花,手上磨出了水泡也不愿停下来。他还拿着望远镜看对岸的人家扬谷子……现在,他还常常说起姥姥家的小河边,说那里是最好玩的地方,一到放假就想去那儿,那里至少可以玩上一天。听到他的这些话,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曾是这么地喜欢去河边玩耍。
村庄里一代一代人像我一样,在小河边玩耍、长大、离开,又回来。小河躺在那里,看着村庄一年一年在变化,看着一代一代人在长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岁月就这样一年年流淌。不管过了多天,不管过去多少年,山的那一边,还有那条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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