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命和死亡

我在这世上太孤独，以至于，连自己死了都没人知道。        ―弋舟

一周前，妈妈打电话说毛大娘自杀了，一根绳子结束了她被病痛折磨许多年的生命。“对她来说，大概也是一种解放”。妈妈的语气轻轻的。

结束电话后，我呆坐在床前，内心是满满的无力感，从去年的九月份到如今，这已经是第三位自杀的老人了，她们已经年过半百，原本该享受天伦之乐，我不明白是什么让她们毅然决然的选择死亡。恋生恶死，原本不是人之常态吗？

我还记得第一位老人，她已经八十多了，丈夫还在，儿女双全，也有子孙环绕身旁，除了眼睛看不太清楚，身体依然健康。但就是这样一位老人 ，在她孙子结婚礼成后，一个人回家换了破旧的衣服，从村东头摸索着脚下的路跳进了村西头积满水的大坑里。幸而有路人相救，才免于一死，家人只觉得她精神不太正常，总是说两句话就哭，没有人愿意细细的慢慢的同她聊聊天，家人一味的指责她不该去寻死，却没人想过寻死的原因是什么？或许他们隐约知道，但没有人愿意挑明。

第二位老人死在县医院的急诊室里，她喝了太多农药，发现的又太晚，没有救治过来。这位老人六十多岁，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我上小学的时候，她的丈夫出意外去世，在我的记忆中，她和一般的老人没什么区别，照顾照顾孩子，农忙的时候帮帮忙，闲暇之时种种菜做做衣服。平常也会出来走走，和邻居们说说话。只是妈妈说，她以前就有过两次自杀，但都被救回来了，有一段时间，她会一个人在屋里，不愿意出门，也不和别人聊天，这种情况来来回回好多次。家人带她去看过，吃点药，挂几次吊瓶就回来了。我猜测，这位老人应该是抑郁症，只是村庄里哪有人会往这方面想呢，总是觉得人都已经六七十了便没什么事情过不去。可真是如此吗？“她那段时间都没出过门，我有次做完衣服去找她，走到她家门前看大门虚掩着，喊了一声也不见有人应，就又回来了，那个时候我应该多喊几声，多去找她几次的，可能和她说说话，后来她也不会自杀了”。妈妈放下手里的衣服，怔怔的望着老人家的方向。

第三位毛大娘 ，没有人知道她存了多久的死意，也没有人知道半夜之际，她怎样撑起孱弱的身体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自己悬挂于横梁之上。算算时间，自她患病也有五六年的时间，或许这天夜里终是难以忍受，不想拖着这半残之躯连累家人和孩子。嫂子说“昨晚上，妞妞说她想奶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草长莺飞的季节，所有的植物、动物都开始展现出生机与活力，而这些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却依旧窝在自己小小的院落，春节的喧嚣之后，留给她们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她们的身体笨拙，感官迟钝，脾性也渐渐如孩童一般。这个时代发展的迅速，孩子相继逃离乡村，奔向更好的发展之地。她们没有文化，也不懂电子产品，无事可做的同时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这个村庄很小，但是每年大概有十个月左右的时间都只剩下她们或者妇孺。

清晨，她们拿着小板凳坐在自家门前，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不曾挪动位置，没有人陪她们说话，她们就坐在那里，直到夜幕把她们的身影掩盖，不胜凄凉。

突然想起弋舟说的一句话“我在这世上太孤独，以至于，连自己死了都没人知道。”

生命和死亡从来都不是对立面，我不想说她们选择了死亡，死亡的存在应该是让我们更加珍惜生命，可是，面对空巢老人，面对她们日渐浑浊的眼睛，面对她们那渴望人陪伴交流的心灵，我无语凝噎。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在老龄化的背景下，我希望未来自己能成为老龄化服务产业中的一员，我希望能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减少悲剧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