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太阳落下,过去整整三年了,天上依旧是混沌一片,连星光也触及不到。这三年来,越来越多的人走向死亡,资源也日益短缺。中央区域供暖的锅炉轰鸣声三年里勤勤恳恳的工作。
又是没有太阳升起的一天,放学后,我和两个朋友行走在泥泞昏暗的街巷,抓住一根排水管两三下便爬了上去,随后放下梯子让朋友们上来。坐在房子顶上,像往常一样和朋友分吃中午剩下的面包,这里的视野很开阔,借着城市零星的灯火,可以看到残破的房屋一路延伸到黑暗中。
我抬头盯着天空,那里黑漆漆一片,是纯粹的黑暗。但无论每次,我总会期望着明天太阳再次出现。在我们眼中,黑暗代表这假期与快乐,但是黑夜持续了几个月后,陆陆续续有人病倒,城市变得格外阴冷。大人们的脸上也只是阴沉,连阳光的孩子也不愿多看。自从那次起,终于明白了阳光的重要性。
小胖吃掉了他的那块面包,突然自言自语道:“你说,世界上有鬼吗?”,小胖的外号也是三年前我们给他起的,可现在他也是和所有人一样瘦骨嶙峋。我不确定的答出来:“或许有吧”。周围很安静,小胖没有回应。我问他:“你害怕鬼吗?”,他摇头,“我只是想再看一眼妈妈。”。他似乎流了泪,但在黑暗中看不清。一旁的阿绿是个好人,他总是安慰那些忧伤的人,他说:“世上既然有神,那就一定会有鬼魂。”
他的母亲和许多人一样,得了病然后死去,但是人们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叹息,他们现在只关乎着家里面的柴米油盐。
“食物是谁赐予我们的?”,老师在课堂上向我提问,我站起来,说:“是我们的父母,他们工作给我们食物。”,老师笑了笑,没有责怪,说:“食物是神赐予我们的,我们要敬畏神。”,课堂上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时候,那年久失修的窗户纸竟然破了,寒冷的空气顺着这个洞口席卷到了教室的各处。同学们只能裹紧身上的大衣,以免冷气带走仅存的热量。老师顺手撕下书本的一页纸,贴在窗户上,教室里的寒风停歇了,但再也没有回暖。
校长走了进来,对我们说:"学校里的煤已经烧完了,同学们都回家吧,这书也不用读了。”,这是一次假期,一次可能再也不会开学的假期。我走出校门,决定要找一份工作,来到了冷寂的市场,原本这里是有很多家服装商场的,可现在全部都倒闭了,偌大的地方却只有零零散散几处灯光。
“暖暖的,很贴心”,这是杂货店玻璃上贴着的,我走了进去,里面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皱纹早已布满了额头。我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希望自己能在这工作,只要管饭就行。男人同意了。
自从那天以后,店门前就多了一个人偶,我很感激他,他的店里明明不需要人偶,但仍雇佣了我。就这样持续了几天,我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询问他在这三年来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
他抽着烟,叹息了一声,先是和我说这家店的状况:“根本赚不到钱,更不要提现在一袋钱也不顶一袋米好使。但是我的女儿,我曾经承诺过她,她最大期望就是人们在有病痛的情况下仍然有地方可去,这就是这家店还开着的原因。”。
这份工作让我最近距离接触到了三年黑暗给人们带来的痛苦和创伤,各色顾客走过去,都不在意这个滑稽的人偶,就这么麻木的走着,和死亡对抗着。我在想:“最起码他们还在抵抗者,有些人却早已腐烂在不知哪里了。”,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小女孩,她的母亲脸上是阴沉的,但是她的女儿却天真的看向四周,最后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我身上的装饰对孩子很有迷惑性,她或许把我当成了超人或者别的什么。
“她快三岁了,黑夜来临之后出生的,从来没见过阳光。”她的母亲这么说。她不愿意离开,我也久违的看到了别人的笑容。“阳光还会出现吗?”孩子就这么问我,我思考了一阵,说:“一定会的。”头套下的我脸色坚定。
下班之后,一群吵吵嚷嚷的人堵在小胖家门口,嘴里喊着:“就是你的父亲,如果没有他,世界就不可能变成这样!”“就是就是,要不是你拔掉那根管子,世界怎么可能就这样黑暗了三年!”。小胖和堵在门前的父亲抱在一起,他哭了起来。我想帮他,可作为一个孩子,在一群疯狂的大人面前一点用也没有。
几天后的晚上,父母劳累一天,睡得很沉。却响起敲门声,我去开门,小胖和他的父亲站在门前。小巷的远处传来吵闹声,叫骂声。我把他们带到屋里,温上两杯水。
小胖哭着说:“那群人简直疯了,拿棍子,刀子要闯进家里,我带着爸爸逃到这里。”,我很好奇,同时也有对小胖父亲就是让黑夜持续三年的主凶的埋怨,说:“为什么要拔掉管子惹怒神?”。
小胖的爸爸先愣了一下,随后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只有人。”
几天后的晚上,暖气突然停了,四周的空气像凝固了般,四周安静的吓人。是锅炉,中央区域的锅炉,那个工作了三年,供应全城暖气的锅炉,它彻底熄灭了。人们终于按奈不住了,他们疯了,彻底疯了,他们举着火把大喊:“我们!要把人送到天上去,让他们和神谈一谈,我们!要让世界再现光明!现在,就用这个大炮!”
这个炮口只能容纳一个孩子,成年人进不去,人们终于肯关注那些被遗忘的孩子了!“谁愿意!谁愿意做这个世界的使者!”,孩子们都本能般的恐惧,没有人举手,空气陷入了寂静。
我举起了手。就在这天晚上,父母给我准备好给神的礼物和新的衣服。小胖的爸爸招呼我到角落里,他递给我一捆东西,上面似乎有个计时器。“这是炸弹,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人!”。
第二天,我进到炮管中,人们点燃了引线。巨响过后,我飞了出去,离天空越来越近,我一把抓住了天上的栏杆,哦对,这已经不能是天了,应该叫“囚笼”。人们都说上面有一个通往神界的门,但是我最后也没能找到,我坐在栏杆上,我所能依靠的,只剩这个了。
阳光下,人们穿着干净的西装,品着香醇的红酒,用刀叉切下牛排,用调羹品尝糕点。但大地开始颤抖,四处开始龟裂,他们感受到了失重感。
天上的阳光洒了下来,把人们的影子拉的很长,那位小女孩第一次见到了光,她的眼中也闪烁的光。我的两位朋友坐在屋顶上,他们脱下了沉重的影子,换上了新的影子,我站在旁边,小胖的母亲也在旁边。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 我便是唯一的光”——鲁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