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
素素
素素是一位淡淡眉黛,眸若柔水的乡间女子。是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不多言,羞涩而让人怜爱的少年伙伴。她总是微微一笑,似乎阅尽了万水千山,而且身段苗条娇小,和大大咧咧,冒刺刺,胖乎乎的我是互补型的绝搭。
她是无私而勤劳的。一起去野外割猪草,拾麦穗,我俩总有说不完的话。她对苦和累有种天然的忍耐,从天蒙蒙亮到夕阳西下,我们或是在老街上秘语,或是去田里劳作,总是一起,她乐于和我分摊劳动成果,分享一片天地下的欢乐。现在想起来,她更像是闺阁小姐,而我是粗使丫环,但我们常常错位着,不分彼此。
乡下的学校有早读,她虽然功课不如我,但好习惯是有的,无论寒冬酷暑,尤其是冬晨,早早地起来,从胡同地走出,清亮而含蓄的声音,穿过紧闭的木门,静静的院落,悠长地“娟……娟……″唤我,我在迷糊中似被从梦里拉出,依稀听到有人叫,有时醒了,先披上外衣,趿拉着鞋,惺忪着眼,把门打开,放一身寒气的她进来,在床边等我慢慢悠,磨唧唧地穿衣,洗漱。有时一翻身又睡着了,独立晨辰下的她等半天没动静,迷过神来又开始一波三唤,然后静候,从不埋怨,摸着黑,有时披着月光一同上学。有了比闹钟还守时准时的她,我从不担心迟到了,即便后来上中学不一起了,迟到了也觉得没什么。有时候上学路上遇到放学的同学,稍一惊心便又稳神,镇定如初了。
那时开始学骑大人的自行车,文文静静的素素从无此心。看着我们若练,左脚猛蹬几下,右脚掏进空档去踩另一只脚蹬,常常在车将倾斜时跳下,在场地里,地头练兵,她只是腼腆而内秀地观看,从不涉足上马。动员了多次,也不为动心。而我们已在月光下,朝霞里开始一路狂奔,她羡慕着,却极有定力,从不挨车把一下。
其实她家境比我好,伯伯当年是老红军,在林场工作,对这个幺女也很宠爱。素素倒不娇气,也很大方,有好吃好玩的对我们也很舍得。只是就怕蔫人发脾气,曾无意中见她对娘不满,竟是撕扯着,把好好的衣服揪烂,当时让自认为脾气烈的我惊骇了。
而且自从她不上学后,关于她的负面消息一波波传来,和村里另一个不好好学习,又不正干的男孩纠缠不清,和我在一起,倒没感觉出渐渐地变化。她去西安姨家打工,时不时给给我寄回大雁塔,钟鼓楼前靓影,让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好生羡慕,觉得见了世面的她会越来越好。直到娘找到我,交待不要和那个男孩说她在西安的地址。而一天在河堤上,果不其然,那个男孩叫住我,问其详,我坚持不说,只愿她少走些弯路。
后来断断续续地听说,他们终究私会了,那个男孩还曾藏到过床下。后来越闹越大,父母不愿意,而一向乖巧的素素就这样逆悖着,还流产了几次,后来少不更事的她迷过来了,喜欢时是真喜欢,厌恶时便大转弯。不堪纠缠,为断念想,后来去派出所报案,作笔录时,她让我带她去的,听着不可描述的语言和事端,由她风轻云淡地娓娓细细说来,让我心惊而另眼相看。
可能是经历不同,多了几滴浅墨润染,我是少了几分狂野,多了几分假斯文,而且渐渐懂得内敛;而素素渐行渐远,声音也有了张力,眉目褪去了青山清水,似乎是岁月掀起了她羞羞的盖头,和一般村妇无二,喧闹起来。后来分手后,找了另一位同学的哥哥,家境一般,人也不是特别能干,领养了个女儿,在自家困难时曾回娘家粜米卖面,全不顾自家哥哥离婚后性情大变处境困难。
有时候生活真无言,都在经历着坎坷,磨难,但有的人把往事揉成面团,心仍柔软,志却弥坚;而有的人则磨砺成粗石一磐,再也寻不到最初的纯洁朴实安然。我怀念从前的素素,不管怎么样,只希望她好好的,平安健康快乐着,不再内心起微澜。无论如何,总应该多数时候,是我们改变着生活,而生活推动着我们,完善充盈着,不致改变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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