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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将寻常忆 第十六章

总将寻常忆 第十六章

作者: 秋信 | 来源:发表于2021-09-24 10:43 被阅读0次

    陈宗然和白纯纯面对面坐着,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心情复杂,一时不止如何开口。

    白纯纯爱上他,让他也莫名其妙,他不愿意被爱上,不愿意和她结婚,愧疚是有,也后悔自己对她的身体贪恋,更痛恨那个该死的意外怀孕,让简单分手的问题被复杂化。如今说拜拜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要命的是她找上了父母。他,还能说些什么?意外叫人措手不及。

    白纯纯低着头怯怯问:“你真的答应和我结婚吗?”

    “我还别的选择吗?我真服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让我爸妈那么坚决的站在你那边,你行啊你。”陈宗然一脸讥讽,“来之前,我爸妈还说了什么?”

    “爸妈……”白纯纯连忙改口,低声说,“叔叔阿姨说如果你欺负我,他们不会轻饶你。这不是我说的,你是爸妈说的。”

    麻痹的,都管我爸妈叫爸妈了,还拿他们来压我,你个臭娘们真狠。陈宗然嘴皮直扯,忍不住就想爆粗了,努力压制自己的火气,告诉自己不生气,“他们还说了什么?”

    “说没看到咱俩的结婚证,你就别进家门。”声音越来越小,说完从包包拿出两本户口簿,推到陈宗然眼前,“这一本是他们交给我的。另外一本是我家的。”

    “你爸妈知道这事?”陈宗然问道。

    “还不知道,我拿户口簿说是公司需要办一些手续而已。结婚后再告诉他们,反正有了孩子,他们也不能不同意,提前说了,会跟你要房要车要彩金,把事情搞得更麻烦。”

    彩金问题是结婚绕不开的坎,多少人就倒在这道坎上了,没点身家,都没底气面对丈母娘的狂轰乱炸。丈母娘对穷逼的普遍心理是,“啥?穷渣渣还敢厚颜无耻的娶我女儿?”

    以白纯纯的机灵劲,自然知道老娘的做派,假如把陈宗然吓跑,她找谁说理去。她的想法是先把结婚证领了,其余的再慢慢处理。固执的她,此时此刻,便地荆刺也无所畏惧,神鬼魔都得让路。

    陈宗然很想把户口簿撕个稀巴烂,但心知冲动解决不了问题,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尽量和颜悦色,“纯纯,我绝对不是那个正确的人,嫁给我不会幸福的,你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你还年轻,花花世界那么精彩,没必要那么早结婚,进入婚姻这种牢笼。理智点,别因为冲动就耽误了自己,省得将来后悔再和我离婚,你想啊,现实是很不公平的,男人再婚找下家容易,可结过婚的女人会贬值,再嫁人就没那么容易了,更何况还带着孩子,白菜价大甩卖都会被嫌弃,你要谨慎点,这事急不得,优秀的男人有很多,你说对不对?”

    白纯纯眼眶含着泪水,“我不要嫁给别人,就算你不娶我,我也不嫁别人。”

    妈的,老子是在乎你嫁给别人吗?老子在乎的是你不要嫁给我。陈宗然苦口婆心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你说你想和我在一起,可你仔细想想,你觉得咱们合适吗?我们能聊到一块吗?当我说猪八戒讨得了唐三藏的欢心,挨得了孙猴子的毒打,还能让挑担的沙和尚不自卑,所以我认为猪八戒才是最有人生智慧的。我长篇大论只换来你一句猪八戒真丑。还问我唐三藏是谁?日子那么长,以后我们要怎么生活,同个屋檐下不说话,或者早上说一句早安,晚上说一句晚安,每一天都在这样重复吗?”

    陈宗然的这番话,扎心了,如果是别人说,白纯纯恶言恶语,脏言脏语,骂得对方找不着北。可说话的人是他,她除了自卑,没有其它,所有的硬气都只能变成卑微,只能带着祈求的语气哭道:“我知道我读书少,可我会好好学知识的,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陈宗然心有不忍,他还是没有说实话,真正的理由是他心里住着一个人,即便那人不在了,可心里还保留着关于她的一切,这些年他也想明白了,当一个女人悄无声息离开一个男人,那就是真的离开了,可是,想明白又如何,越明白越痛苦,继续着不见边际而自欺欺人的等待。

    “我不是嫌弃你没文化。”陈宗然叹了口气,“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不想结婚的。”

    “怎么能不结婚呢?大家到了年纪都要结婚的。”

    “到了年纪才结婚的,那叫任务。我不想活得跟别人一样,按照任务流程去活着,读书、工作、结婚、生娃,然后让娃去读书、工作、结婚、生娃,就这样的死循环,每一个人都一样,你不觉得很无趣吗?我要做的事情,只是因为我想做。没有爱情,我宁愿不结婚。”

    “是因为那个叫上官末的女人,你才不要我的吗?”白纯纯突然低声问道,再多不想结婚的理由,说白了就是不想和你结婚。她不是傻子,这个事实让她痛苦,可没有他在的日子会更痛苦。有时候,人生的选择真少,在痛苦和更痛苦之间,只能选择痛苦。

    陈宗然歪过头,不去看白纯纯带泪的眼,他讨厌这样的自己,睡了她,让她怀孕,最后再告诉她,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另一个女人,我睡你就是为了玩玩。

    咖啡馆里弥漫着咖啡香,咖啡馆外行人若干,陈宗然看着玻璃窗户,眼神充满着迷惘,外面的路人行色匆匆,都有去处,唯独自己没有。陈宗然就像被一条绳套拴住了脖子,还被吊了起来,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能拼命蹬直脚,踮起脚尖抵住小板凳,免得被勒死。他悲哀的发现,把他拴住吊起的人,恰恰是最亲近的人,幸运的是,他们给了一张小板凳撑住他脚尖。当然,这不怪他们,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陈宗然默默的想,甩掉一个女人,和甩掉一个有孕的女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前者关乎爱情,后者关乎责任。

    沉默,就是最直白的答案,也是最糟糕的答案。

    白纯纯从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轻声自语,“师父,你知道吗?你当我师父的时候,我好开心,那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第一次遇到没有骂我笨的老师,这种感觉真好。你从来不会嫌弃我没文化,也不会因为我记性差就骂我,经常耐心地教我该怎么做事,该怎么更好的记住东西,你好温柔,就想太阳一样,和你在一起工作,就算每天加班到很晚,我也很开心,一点儿都不想下班,我偷着乐呵,庆幸遇到了你。你没在我身边时,我就想着你,想你的声音,想你的模样,我就想天天和你在一起,下班也要一起回家,牵着你的手一起回家,晚上想和你睡觉,你告诉我,男人和女人睡觉,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不能随便,你还会抱着我陪我聊天,给我讲故事,我以为这就是爱情,你爱着我,我也爱着你,那就是幸福。”

    “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白纯纯抬起手擦了擦泪水,可怎么也擦不完,倔强地坚持说,“你老是在上班时间叫我去奶茶店喝东西,还让我请客,我一点儿都不生气,只是在假装生气,这样就可以听你跟我好多道理,你讲道理的样子真帅,我很喜欢,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停顿了一下,看着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带泪的微笑,是那么的让人心疼,“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小气,我们一起带客户,你都会想着我,分业绩给我,师父你对我真的好,不像其他人,嘴里说的好听,可说一套做一套,等到拆分业绩就生怕多分给我一点,啰嗦一大通废话,说他们做了哪些事,有多少功劳,都已经占了大头业绩,还问我认同不,他们的嘴脸,真虚伪。师父,我读书少,早早出来打工,见过很多人,吃过很多苦,我不傻,心里清楚得很,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你知道我怕狗,街上遇上了,你就会默默挡在我前面,还握紧我的手;你知道我不吃青椒,叫外卖要是有了,你就把青椒夹走,说你自己喜欢吃;你知道我做事马虎,你就写着便利贴提醒我该注意哪些细节。”

    陈宗然欲言又止,他没料到白纯纯把那些琐碎小事看得那么重,也把他看得那么重,这份沉甸甸的情感,重到他难以承受,或者说,不敢承受。

    白纯纯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有人愿意对她好,她就会去回应这份好,也许在陈宗然眼里,那只是寻常小事,不值得一提,可她在意这些寻常小事,比什么都在意。

    “妈妈说,遇到了真正待我好的男人,就要用力抓住,千万不要放手,所以我努力改变自己,你讨厌我说粗话,我改;你讨厌我随地吐痰,我改;你讨厌我随手扔垃圾,我改。我改得好辛苦,也好开心,因为只有为了你,我才会想着变得更好。我经常提醒我自己,不要给你丢脸。”白纯纯说,“师父,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既然对我好,又为什么不能爱我?”

    白纯纯的这两个问题,陈宗然无法回答,尽管他知道为什么。他一边嫌弃白纯纯的无知,一边贪恋白纯纯的身体,因而对她怀着难以言说的愧疚,正是有了这一份愧疚,才会想着去补偿她,对她好,但恰是这一份好,成为了白纯纯的枷锁,让她沉沦。

    曾经的爱,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疲惫不堪,他不敢再爱,恰是这个不敢,成为了他的枷锁。每个人的心房都上了一把枷锁,有的人幸运,找到了开锁的钥匙,有的人则不幸,一辈子都被锁住了。

    “如果和我在一起,你不幸福,那……”白纯纯突然停了下来,泪眼汪汪盯着陈宗然,似乎是在盼望他会阻止她接下来的要说的话,有些话说出去就无法收回了,可陈宗然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那,我们就不要、不要结婚了吧。叔叔阿姨那儿,我会去帮你说的。”

    陈宗然听到了等待已久的答案,却高兴不起来。陈宗然想,伤害一个女人的真心,是一种罪。

    “那孩子?”陈宗然迟疑地问道。

    “孩子?”白纯纯手轻抚摸肚子,低头凝望着,“既然你不要,那孩子就是我的,是我的。”

    陈宗然脸色一变,轻声喝道:“你不要任性。”一切问题的根源就在孩子身上,以至于让他父母介入,搞得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放心吧。”白纯纯抬起头,故作轻松说道,“我会跟叔叔阿姨说是我不要这个孩子的,也不想嫁给你这个穷小子,我想他们就应该不会为难你的,嗯,我将来也不会拿这孩子赖着你的。你不用担心。”

    “你听我说……”

    “师父,你知道我读书少,听不懂你的道理,我只想生下这孩子,再苦也要。”

    陈宗然想把白纯纯骂清醒,一个女人带大一个孩子是多么愚蠢而不理智的决定,可看到白纯纯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与坚持,恍然觉得,或许不清醒的人是自己吧,至少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自己却不知道。

    白纯纯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泪水又流了下来,哭着笑着说,“我总得留下点什么,证明我曾经有过一段幸福的爱情。”

    陈宗然愣住了,这一瞬的她,是最美的,她的眼泪,她的微笑,还有她的话语,美到让他心动,只是他没有意识到,就算意识到也不肯承认,“就算过得了我爸妈那关,我也过不了自己这关,我自知不是好男人,但也做不到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

    “不,你是个好男人。”白纯纯说。

    “如果我是个好男人,她又怎会离我而去。”

    白纯纯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在哪里呢?”

    “是啊,她在哪里呢?”陈宗然喃喃自语,他很害怕面对这个无解的问题。他曾经找到她的家门,忐忑徘徊许久,等到鼓起勇气敲门之后,开门的人却不是她,也不是她的家人,陌生人告诉他,这房子早已换主人。那一刻,脑海里一片空白,茫茫然不知如何离开,绝望几乎淹没了他,在这个世界,找一个人有时候很容易,容易到一个电话,一条微信,可有时候却很难,堪比大海捞针,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

    无数次的失望不断累积,就会变成绝望。她在哪里呢?陈宗然不知道。

    这问题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想大哭一场,希望眼泪带走一部分悲伤。他希望能下一场雨,就能像个傻子跑到雨下,假装潇洒地淋雨,不露痕迹地痛哭。

    沉默许久,陈宗然说,“我们结婚吧!”

    “什么?”白纯纯听清楚了,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我说,我们结婚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陈宗然粗暴地打断她,“你坚持生下孩子,那我就不能放着不管。”

    “你不是不爱我吗?”白纯纯话一出口,就后悔得不得了,可这问题就像是她心头刺,如果不问不理假装不存在,那一定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结。

    陈宗然坦然承认,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气势,“爱与不爱,说实在,我现在是没力气去爱了,只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不承担罢了。”

    “你都答应娶我,连说一句假话骗骗我也不肯吗?”

    “对不起,我累了,不想再在虚假的世界里自欺欺人。”陈宗然想了一想,继续说,“如果你还愿意嫁给我,我只能说,我会试着爱上你,其余的我真保证不了。”

    白纯纯的眼神莫名绽放一抹光彩,似乎这简单一点对于她来说,是无与伦比的重要,眼泪也顾不得擦。

    陈宗然一时无言,白纯纯的世界,他真的理解不了,一句“试着爱上你”,难道不是该被吐糟被批判被回一句“恶心的男人”的吗?怎到她这儿就开心到这程度,好像捡到宝贝似的。

    这是他和白纯纯第一次认真的谈话,他第一次去正视她,从来没有想过,梨花带雨的白纯纯,是这般美丽。

    陈宗然苦恼想着,不知道会不会为了尝试爱上她,就把她欺负到哭,只为那动人的眼泪。

    “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白纯纯着急问道,怕夜长梦多。

    “不急。”陈宗然说,“先回趟店里吧。”

    “好,听你的。”白纯纯说着话就站了起来,“那我先去买单。”

    “我来吧。”陈宗然喊道,拦住了她,又补充一句,“以后也都我来买单吧。”

    白纯纯乖巧应了一声,心里甜滋滋,心想,以后我工资也交给你管。

    陈宗然径直走到柜台结完账,回头对声走吧,就出了咖啡馆,从昏黄的咖啡馆出来,阳光略微刺目,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街道两边的绿树成排,各自守望,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几片纸屑随风而起,飘起来,又掉到地面,不知要去哪里。

    白纯纯在他身后,欲言又止,伸出手又收回去,几次想挽着他的手臂一块走,像寻常情侣那样,可他自顾自走在前面,她心里一阵失落,却什么也没有说,默默跟着,不远不近。

    陈宗然突然停了下来,四十五度仰望,高楼大厦如擎天之柱,撑起天空,可一柱一柱的大厦,又像个牢笼,包围住了他,天空没有飞鸟飞过的痕迹,只有底下的人来人往,车来车去。在这城市里,多少人画地为牢?多少人天涯奔走?多少人随波逐流?多少人独行特立?多少人身不由己?多少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就认命吧。上官,我决定放下你了,放下你了,你听得到吗?陈宗然在心里平静地说。

    陈宗然转向白纯纯,她赶紧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牵起白纯纯的手,她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泪水眼看就又要掉下来了。

    陈宗然没有多说什么,他不看好这选项的最后结果,但至少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开始,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并不会让糟糕的命运更好点。

    在陈宗然不在店里的时候,店里的人正在说是非,说是非这活,还是在人背后说比较有意思。

    “陈宗然那傻叉,成天像条狗一样,看得我是神清气爽。”谢顶得意洋洋,那派头好像屠龙的猛士一样。

    “就他那渣渣业绩,能笑出来就见鬼。”周孙子幸灾乐祸。

    “我说,你这月的业绩不错,该还我钱了吧。”黄麻子见缝插针讨债,虽然不指望周孙子立马还,但多说几次,权当提醒就是。

    “黄哥,你别急啊,等我发了工资,肯定还你。”周孙子这话都说了无数次了,还是继续说,接着再来一招转移话题,“小白怎么还不回来上班呢?”

    “对啊,怪想她的。”谢顶说。

    黄麻子戏虐说:“咋了?谢顶你还惦念着小白啊,她都不爱搭理你,可是只爱搭理小陈一个人。”

    谢顶心头直冒无名火,却发作不得,“纯纯知道那小子有多废物了,能看上他就怪了。”话音一转,“要不我们把他的盘源给改了?”

    所谓改盘源,就是将原收盘人改成自己,这事不难办,只需要暗示房子可以卖出个更高价,诱导业主更改价格就行。不过这种事在同一个店里是被明令禁止的,改盘源就如同抢业绩,会引起团队纠纷的,谢顶这么建议,是想拉周孙子和黄麻子下水,结成同一战线,这样一来,法不责众,店长也不会贸然替陈宗然出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麻子和周孙子心有意动,只是暂不表态。

    黄麻子打哈哈,不接话茬,说:“就算小白不搭理小陈了,也不见得会看上你吧,说不定就看上我了呢?你说你的相亲都黄了几回,还是再接再厉吧。”

    周孙子很有默契,接着黄麻子的话题说:“哟,黄哥,原来你也喜欢小白呀。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和你俩公平竞争。”

    操你妈,想叫老子去做出头鸟,有事我扛,没事你们就跟着吃肉,当老子傻啊。谢顶暗自冷笑,脸上不露半分,“来就来,公平竞争,谁怕谁。哥这么英俊潇洒,纯纯肯定会选我的。”

    黄麻子问:“谢顶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呀,怎么感觉你每次的相亲对象都是不同类型的?”

    周孙子附和道:“就是就是。”

    谢顶咬牙无语,因为工作太忙,几次相亲都店铺附近,总是被遇到,自然就引起了同事的八卦之火,这也就算了,还总爱对他的相亲对象评头论足。

    谢顶刚想搭话,白纯纯就出现了,还不等他高兴,就看到了陈宗然,两人手牵着手,谢顶死死盯着,脸都黑了,拳头攥得紧紧,恨不得冲过去把两人的手拉开,再给陈宗然几个大耳刮子,大喝一声,去你妈逼,别抢老子的女人。天堂和地狱的距离,就是美梦还没构思好,转眼就破碎了。

    黄麻子和周孙子面面相觑,心情虽比不及谢顶那般糟糕,却也是极为不爽。

    陈宗然假装没注意到他们的脸色,“你们聊什么呢?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我还没进店就隐约听到你们的声音。”

    黄麻子笑着应道:“只是在聊谢顶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而已。”

    “他哪有挑,有洞就行呗。”陈宗然一笑,那笑容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除了谢顶之外,另外两人哄然大笑,黄麻子更是笑得摸肚子。

    自诩文明人的谢顶笑容勉强,假装毫不在意,不跟陈宗然一般见识,只是那笑容真难看。

    陈宗然又关心地问道:“对了,谢顶,你的青春痘妹妹呢?”

    不提青春痘妹妹还好,一提起她,谢顶一肚子怨气,都快从头顶冒出来了。当初由于陈宗然调侃他接吻时会把她嘴角的青春痘给吸出来了,这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后面一次约会,他细看青春痘妹妹,不由联想到吸痘一幕,恶心到忍不住想吐,气得青春痘妹妹当场泼了他一脸水,顺带甩他一个巴掌,从此,青春痘妹妹就是路人妹妹了。

    谢顶对陈宗然的恨意,堪比杀父之仇,奸母之恨。

    不生气,不生气,老子绝不生气,生气我就输了。谢顶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压住火气,装糊涂反问:“你说什么呢?什么青春痘妹妹?”

    陈宗然拉着白纯纯坐下,右手放在白纯纯的大腿上,眼睛看着谢顶,笑容灿烂,说:“就是脸上长着痘痘的那个姑娘,嘴角有一颗红里透白的痘痘,就想一下问你,味道怎样?你脸咋黑了,我纯属好奇,你该不会在生气吧。”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顶脸色难看,心里一万只大鹿在撒野奔腾。白纯纯的紧身裤,不薄不厚,大腿贴着布,甚是诱人,可是,在摸这大腿的男人却不是他,陈宗然的那只手,就像是一柄锤子,一锤一锤地砸着他的心脏,更可恨的是白纯纯,笑意盎然。这个贱女人,瞎了眼的臭婊子,谢顶在心中狂骂。

    陈宗然漫不经心地摸白纯纯大腿,狂撒狗粮。平日在店里,两人都是规规矩矩,没有像今天这么明目张胆。这些天几人还喜滋滋意淫着白纯纯,特别是谢顶,连续几晚撸得一地龟毛。

    黄麻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差点忘记了,我还得去带客看房。”

    周孙子也快步跟了上去,“等等我,我陪你一块去。”

    陈宗然说,“谢顶,你今天没约客出来看房吗?”

    “哼,关你屁事。”

    “好歹你曾经是我师父,我关心一下嘛。”

    “关心你自己吧。”谢顶说,“多花点心思在业绩上。”

    陈宗然突然抓起白纯纯的手,大口亲一下,啵一声脆响,“教训的是,我就是花心思在其他地方了。咦?谢顶师父,你这是去哪儿呢?有客带看吗,能不能捎带我一下?”

    谢顶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店里只剩下两人,白纯纯问:“你故意气他们的吗?”

    “就是要他们眼红。”陈宗然没有遮掩自己的企图,“你不高兴吗?那我以后不利用你来气他们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纯纯急忙辩解,俏脸微红,声调渐低,“我喜欢你这样做。”一直以来,他在人前总和她保持着距离,让她很疑惑,也曾提出抗议,质疑为什么就不公开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陈宗然解释,秀恩爱死得快,我们已经这么幸福了,就应该给不幸的人留条活路。可现在,陈宗然能够高调的用行动来宣扬他们在一起了,不管陈宗然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乐意。

    “你没不开心就好。”陈宗然深深望了白纯纯一眼,不知将来会不会辜负她。

    陈宗然拿出手机联系上叶书,“喂,今晚有空吗?嗯。那晚上老地方老时间,你过来,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晚上再说吧。到时候见。那先这样,挂了。”

    “你今晚有约么?”白纯纯语气有点失落,她本想商谈一下婚礼的准备事项。

    “你也一起来吧。”陈宗然说,“我们结婚的事,我得跟我师弟说一声。”

    “啊?好。”白纯纯的情绪又瞬间转晴。陈宗然很不理解白纯纯语气上的变化是出于什么原因,有些莫名其妙,可想问一下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得作罢。

    女人的心情阴晴表,瞬息万变,男人就别想完全搞懂,就像是天气预报,说明日晴天,偏偏大雨,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白纯纯试探地问,还没有领证,心里有点没底,生怕陈宗然又会反悔了,没有一纸证书的保护,她和他的关系只需要一句拜拜就可以结束。女人总以为一纸婚书就是保障,却不知道,当一个男人决心不要一个女人的时候,一纸证书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顶多就是多了一些麻烦手续罢了。

    “你先跟家里人说一声,你爸妈同意了再说。”

    “不用那么麻烦的,等领了证再说也一样。”

    “这样不合适,结婚这种大事,应该告诉你爸妈。”

    “可是他们反对怎么办?”白纯纯冲口而出。

    陈宗然沉默了十几秒,声音低沉说:“你怕我趁机退缩了?”

    白纯纯目光闪烁,被说中了心事,她的确是担心陈宗然在自家父母的反对下,没坚持一回合就迅速撤退了。

    “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再反悔了。”

    “真的不用麻烦了。”

    “随便你吧。”陈宗然没有多坚持,“明天或后天吧,去领证。”

    白纯纯喜形于色,开始幻想着和陈宗然的美好生活。下班后,两人在同事们杀人的目光里手牵着手下班,幸好店长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在店里见到这一幕,不然的话,非得找点事吩咐陈宗然加班,反正没事给下属找事,也就是领导的职责。

    陈宗然到了大排档,发现叶书已经先到,走了过去,“师弟。”

    叶书注意到了白纯纯的存在,笑着问陈宗然,“这位美女是?”

    “我叫白纯纯。你叫我小白或者纯纯都可以。”白纯纯抢着自我介绍。在来的路上,陈宗然跟她说过,叶书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之一。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只要是认识,能说上几句话,似乎就可以随意地定位成朋友,“朋友”一词几乎变得没什么分量,于是找了死党、基友、闺蜜等词来代替,但是,即便是再无分量的词,一旦冠以“最重要”的前缀,那就是沉重到得用一生去背负。

    “你好,我叫叶书,叶子的叶,读书的书。”叶书笑着应道。

    “先坐吧”陈宗然招呼白纯纯坐下,“点菜没?”

    “还没呢。”叶书将菜单递给白纯纯,“随便点,这一顿我请了。”

    “要是平时我不会客气,但今天不行,不能让你请,因为这是请你的喜酒。”陈宗然笑着说,“我和她要结婚了,其他室友和同学就不告诉了,就只跟你说一下,婚礼一切从简,到时候邀请双方父母吃个饭就算定了,至于这一餐,权当是你参加我的喜宴了吧。红包也都免了,咱师兄弟不兴这套,太俗了。”

    叶书苦笑:“你这也随便了吧,嫂子答应吗?没想到名字还没叫熟,就得改口叫嫂子了。”不知道该不该说句恭喜,陈宗然迫于父母的压力,不得不结婚。没有爱,婚姻谈何幸福?陈宗然决定一切从简,除了没钱外,还有重要一个原因,就是他对这场奉子成婚的婚姻并不欢喜,不愿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无奈的结婚,所有的祝福都是讽刺。

    “只要嫁给的人是他就行,其它都没有关系。”白纯纯连忙解释,“他说现在办婚礼太浪费钱了,不如省点钱给孩子买奶粉和尿片,等有钱了,再给我补办一个。我觉得他说的对。”

    叶书默然,心想,或许遇到白纯纯,是师兄的运气吧。

    陈宗然没有多做解释,转开话题,“点菜吧。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不用客气,师哥的喜宴可不能太寒碜了,多点些菜丰盛些。”

    “对对对,别光顾着说话了。”白纯纯说,挑选了两个不贵的青菜,又把菜单递给了叶书。

    叶书招呼服务员点菜,随口说了几个菜名,转向陈宗然,“几瓶啤酒?”

    “三瓶啤酒吧,哦不,先上两瓶,还有一罐橙汁,不够再叫。”陈宗然想起白纯纯怀孕了,“你别喝酒了。”

    白纯纯嗯了一声,心里甜滋滋的,她珍惜陈宗然对她的每一点每一滴的好。

    三人一席,谈笑风生,当然,大多都是叶书和陈宗然在说,白纯纯在听,两个男人一边扯淡一边喝酒。

    师兄,没想到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就不能像以前那么玩耍了。

    师弟,放心,师兄还是师兄。本以为注定一辈子孤单,奈何造化弄人。人啊,真是年纪越大就越相信命。

    师兄,真不办婚礼吗?那样可收不回以前送出去的份子钱,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师弟,难道结婚就是为了收回份子钱吗?俗,俗不可耐。好吧,师兄就是个俗人,我也想收回份子钱,可是,亲戚朋友就没一个有钱的,想收回本太难了,亏的可能性比较大,想想还是算了吧。再说,现在的婚礼,还没开办就想到钱的问题,其实也没有办的必要了。

    师兄,你喝酒喝太猛了,小心醉了。

    现在我是新郎,哪有不喝醉的,喜酒就得喝得尽兴。师弟,师兄是有老婆的人了,以后就不能和你同宿了。

    没关系,我再过几天就可以调回深圳总部了。

    师弟,你回深圳后,赶紧和朱小暖生个娃,看看咱两家能不能结为亲家。你说现代人,多少为了找对象在发愁啊,就比如我们店的那个混蛋谢顶,肯定特希望他爸他妈给他指腹为婚。

    师兄,你说的也太遥远了吧,小暖还没嫁给我呢。

    师弟,得了吧,你们两人,这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你想娶的时候,她一定会想嫁的,真羡慕你俩。你说,人这一生,为什么就回不到某个时候,做不回某个时候的自己呢。

    因为人生回不去,我们才应该对未来心怀希望。

    可就是混得糟糕,看不到未来,才想回到过去。

    总有最难过的时候,只要过了,就不难了。

    师弟,我怎么就混得这么失败呢?知道吗?我早上出门,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副认命的模样,真丑。

    师兄,你别喝了。

    师弟,你别拦着我,你别拦我,我没醉,喜酒喜酒,欢喜喝酒,只有劝酒的,哪有拦酒的。

    师兄,你只是忽略你拥有的,总盯着你失去的,才觉得失败。现在的你,年纪正好,父母还没老,爱的你人也有,你说,这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呢。

    呵呵,说的也是,说的太他妈有道理了,我居然反驳不了,喝酒喝酒。

    ……

    陈宗然一个劲的猛喝酒,情绪开始一点点失控,大舌头说胡话,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一股脑说出来了。陈宗然的酒量不差劲,只是,伤心的人容易喝醉,想醉的人,喝什么都会醉,这不,才三瓶啤酒下去,就已经醉了。

    叶书劝阻陈宗然继续喝酒,看到他喝醉,白纯纯抿着嘴唇,不吭一声,神情黯然,等到陈宗然醉得不省人事,趴在了桌上,她才开口说话,“叶,叶书,可以告诉我关于上官末的事吗?你知道的,对吧?”

    陈宗然突然一抬肩,抬起头左右晃晃张望,口齿不清地说:“上官末,上官末在哪里呢?没有啊。上官末,你在哪里呢?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说完又重新趴下,喃喃不清的咕哝着什么。

    叶书被陈宗然吓了一跳,看他这醉态,苦笑不得,只是没料到,白纯纯会冷不丁的提起上官末,试探着问道:“你知道她?”

    “他跟我说过,说那是他心爱的女人。”白纯纯轻声说,声音隐藏着数不尽的酸楚。

    “那你……”叶书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今晚有意绕开谈论上官末,可最先提出来的,反而是白纯纯。这样的喜宴,真叫他不习惯,新郎随便在路边大排档摆喜酒,然后一个劲猛喝喝蒙圈了,新娘却问起另一个女人的事。这叫什么事啊,叶书心想。

    “你想问,我为什么还会嫁给他吗?”

    叶书轻轻点头。

    “理由好像有很多,可我又说不上哪个才是最重要的,真羡慕你们读书多的人,可以把想说的话说得那么好,那么对。”白纯纯说,“我知道我很自私,拿他爸妈逼他,拿孩子逼他,逼他不得不娶我。我也这样很难看,明知道他不爱我,还死命的想嫁给他。可我就是离不开他啊,我就想和他在一起过日子,其它的什么也不想。一想到他不要我,离开我,我就害怕得吃不下饭,做不了事,睡不着觉,睡着了也是成宿做噩梦。”白纯纯也搞不懂为什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说这些话,“我也想让他会爱上我啊,可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所以,我就很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努努力,变成他喜欢的那女子的样子,这样是不是就好了呢?”

    叶书沉默良久,不知道说什么安慰话,只好说些正确的废话,“嫂子,你别多想,既然师兄决定和你结婚了,就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会对我好的,可是,我怕他自己不好啊。我真的好害怕,我和他结婚,是我的幸福,却是他的不幸。”

    “两个人结婚成为一家,也是需要时间磨合的,相互理解相互宽容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怕啊,怕我太自私,让他痛苦,可是,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放手啊。”

    “我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叶书想了想,觉得不能打马虎眼了,“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师兄会一直钻牛角尖,陷在以前的回忆出不来。师兄和你结婚,至少在我看来,是一个变化的机会,虽然我还看不透是变好还是变坏,但我相信,你既然这么爱师兄,就会往变好的方向去努力。至于你说想成为上官末那样的女人,就没必要了,你做你自己就行了,如果你真变成了她那样子,只会让师兄不停想起她,然后 在钻牛角尖的路上越钻越远,死结越系越紧。”

    白纯纯沉默了一会儿,仔细回味叶书的一番话,不难懂,“谢谢你,被你这么一说,我心情好些了,他也说过会尝试爱上我的。”

    “师兄既然说过这种话,那他就会尽力去做的,你要相信他。”

    “只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他和上官末的故事。”也许白纯纯不会去想着成为上官末那样,但出于女人天生的好奇八卦,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的。

    叶书犹豫了一会儿,说:“嫂子,上官末的事,跟你说了,就成了你的心结,哪天你们吵架,你忍不住翻出来说,那就是死结了。这事就让时间去淡化吧,只有这样,师兄他才可能会接纳你,爱上了你,也就放下了她。”

    白纯纯眼眸一亮,“真的吗?”

    叶书肯定地点点头。

    白纯纯转过脸深情的看着陈宗然,似乎在幻想着有那么一天。

    看着白纯纯的神色,叶书感到抑郁,虽然拿话安慰了她,但现实终归是现实,陈宗然是奉子成婚,这是一个意外导致的结果,他从此将为了“责任”二字而活,可能等到孩子高考了,他认为尽到了人父责任,就会离婚吧。

    可是,未来这玩意,神都看不透彻,更何况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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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总将寻常忆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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