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传媒学院新闻学19傅晓蔚
当我经年后再次听到她的名讳晓得回头时,耳边的空气全部变成漩涡状的轰鸣。与邻里闲话着家常,栽栽愣愣懵懵懂懂记起的是须臾小半辈子的往事。
她是典型的封建与新中国接壤时期的农村妇女。十五岁出嫁生子,在那时贫瘠的岁月里拉扯我父亲等六个孩子。我曾经在幼时浓酽的夜里听她用困意催眠,饥荒,逃亡,八路军,解放战争,然后哼唱《东方红》《割麦子》,那些用生火做饭的凝固成的曲调。父亲是幺儿,闲置在她家的我虽然有很多时间相处,但她未予我偏爱。她更欢喜男丁,而我不是。偷去家里的药膏给她抹匀小腿上的藓,看她念佛,用玉米皮编织绳子,给自己缝寿衣,如是等等。
而我散养冥顽。与村里的傻友厮混,躲猫猫要她腿疼,然后得意地喊叫。不吃她掌勺的无味的清汤面条,看她露出气愤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她知悉我个性顽劣,却还是每次用刻薄而又不失温度的语言提醒我。只是我从未听过。
后来啊,我念了幼儿园,去了小镇上,再后来念小学,10岁住进寄宿的学校,见面的频率渐渐少了。她偶尔的念及孙女,都会被家长还有我各种嘻嘻哈哈的“以后再说”搪塞过去。
后来她在街上摔了。缘由是给一家孕妇送鸡蛋,走在街上脸着地,摔破了脸上的皮。期三月,姑姑发现她房间有异味,已然大小便不能自理。她还尚在的五个孩子开始了轮流养亲模式,后来她连咀嚼与吞咽都十分困难,走动不得,一日三餐只有无味的米糊糊,躺在床上。我看她的几次,她曾露出欣喜如孩子的表情。两年的卧床消磨掉后辈所有的耐心,我听长辈曾非常不耐烦地在讨论过费用与时间的问题,也诚恳地想过,为什么不就这样停止呢为何要耗着。
2015年年底,被爸爸接回家,说奶奶不行了,她已然不记得她的儿女,只是喊着我爹的名字。我走到她床前,她回光返照,我问,你还记得我吗,她说记得,xv。姑在旁边,你还记得xv 几岁吗,她喏喏地说,快八岁了吧——
我眼泪突然簌簌掉下来,鼻酸的那一刻,很平静的知道这个老人快要离开我了。
她被提前换好寿衣,抬到闲置的房屋里,来来回回的人,烧水,喝茶,念经,半夜守夜的时候,我在盯着她瞧,恍惚觉得她动了一下,被吓得啊了一声,满屋子的人不赞同地看着我。那时她死的很受罪,三天在喘气,我在房间里,看佛经,听大悲咒,仿佛她的离开是期盼已久的事。
出殡的时候我没有哭,沉默着跟着队伍尾,看着她的子女哇哇得喊着“娘啊你为什么不要我了”。父亲在天井的石榴树旁,对我说,爸爸以后没有娘了。
仿佛彻底忘掉了这件事,中学的这些日子里,很少记起来,唯一是今年清明梦到她在喊我,醒来觉得安定。而时隔三年半后再次听到别人无意中的说起,早年的那些喊叫嬉笑全部变成了钝器,一下一下又一下往胸口砸,为着这迟到3年的悲哀。
如今我在老家,现在那年她尸体在的地方睡,
深夜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码了这堆不知道是什么的字。
原来一错过,就能错过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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