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钱供我上学，当初为什么要生我？”二姐愤怒地冲着父亲叫喊。
父亲沉着脸抽着烟，屋里传来母亲压抑的哭声。
阿兰缩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默默地不出声。
“阿兰，阿兰？”阿兰被母亲嗔怪的声音唤醒，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过年了，阿兰回家陪父母过春节。大姐嫁的远，回家不方便；二姐刚生完小孩，也没法回来，所以今年的春节只有阿兰一个人陪父母过了。
“你二姐生了个女儿，我琢磨着国家开放生二胎了，还可以让她再生一个，你二姐和二姐夫死活不同意。”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地跟阿兰聊着二姐的情况。二姐那年还是说服了父母，父母省吃俭用，加上在外打工的大姐的帮助，勉强供她上完了大专。
“生了二胎养不起呀。”小兰知道二姐的情况，去年二姐在城里与一个小国企的职工结了婚，按揭了一套五十平的小房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怎么养不起，他们没时间带孩子我也可以帮他们带，当年我生了你们三个不还是养大了。”母亲不高兴道。
那当年二姐怎么还会和你们吵？阿兰心里腹诽着，当年我如果不是凭着学习成绩申请到了助学金和奖学金，恐怕也会因为上不起大学早早地出去打工吧。
“你大姐的小孩今年马上要上初中了，她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还在问我你找对象的事。”母亲在厨房忙碌着，继续道。
来了，阿兰心说。“我今年才二十六，不着急吧。我现在这个工作很不错，我想再努力一下。再说了，要找也要遇上合适的人才行呀。”阿兰知道这个话题一开始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只能做无谓地尝试，希望能说服母亲。
“二十六还不着急呀，我们那会儿二十六的姑娘都生了一大群孩子满地跑了。”母亲继续唠叨，“村里像你这个年龄的男孩女孩，有一个算一个，都结婚了，你看大壮家姑娘，还比你小好几岁呢，也结婚了。”
“我记得前一阵你还在跟我聊她老公背着她搞破鞋的事吧。”阿兰幽幽道。
“你一姑娘家，说话注意点。”母亲尴尬道，“还有雷子那孩子，以前我还琢磨着给你撮合一下呢，现在也结婚了。”
“谁之前说他成天好吃懒做在家啃老来着？这下也不知道坑了谁家的姑娘。”
母亲噎了一下，继续道：“你那同学小红，现在可是都找第二个了。”这明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是呀，她第一次结婚倒是早，找了个渣男。现在离了婚又找了个有钱的老头，你觉得我应该向她学习？”阿兰嗤笑道。
“那也比你强，再说她现在这个老公只是年龄比她大了一些，还算不上老吧。”母亲嗔道，“你那小学同学倩倩，高中没上就出去打工去了，现在据说开了家服装店，年前不也结婚了。据说男方在邻村开了一家养猪场，结婚的时候排场可大了，我们全村人都被请过去了。”
阿兰已经无力吐槽了，回到自己房间躲清静。
第二天，阿兰陪着父母去亲戚家拜年。
“呦，这不是阿兰吗？长这么大了，找对象了吗？”不远处走来一中年妇女，阿兰记得那是以前的邻居张姨。
母亲脸上明显不太自然，道：“还没呢。这死妮子眼光高，好多男孩追她，她就是看不上。”
“呀，我记得你今年二十六了吧。”张姨问阿兰，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道，“该找了，该找了。到什么时候就该干什么事儿。再不找就不好找了。我家儿子这不大学毕业就带了个女朋友回来了，准备着今年就结婚呢。”
“是吗？小亮那孩子有本事呀。”母亲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和张姨热烈地交谈起来。阿兰厌恶地扭过头，向前走去。
一路上又遇到几个熟人，一张口不约而同地就问阿兰是否找了对象，在得到否定答案后一部分人开始炫耀自家的孩子什么时候结的婚，自家的孙子孙女怎么怎么样，另一部分则开始劝阿兰该找对象了……
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人影。阿兰下意识地慢走几步，不愿意让对方看到自己，怕又是哪个催婚的熟人。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倩倩。她看起来很不好，双眼红肿，头发随便扎了一下，她的嘴角破了，一边脸微微有些浮肿。
“倩倩，你怎么成这样了！”阿兰惊叫道。
倩倩气咻咻道：“这家里没法待了，我回城里去。”说着扭头走了。
向前走了一段路，只见路边围了一群人，里面有哭声传来，那里正是倩倩的家。倩倩的母亲坐在地上哭骂：“我叫她去道个歉她偏不去，出了这么个事，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呀！叫我们这老两口的脸往哪搁呀！”
听了一会儿周围的议论，阿兰才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倩倩在早先出去打工的时候，有两年曾经在酒吧里坐台，后来才自己做起了服装生意。这事本来是没人知道的，却不知道是谁这次过年回家把这消息带了回来。农村里消息传得飞快，很快就传到了倩倩老公的耳朵里，倩倩的老公昨天晚上打了她，倩倩气得连夜回了家，却被她的父母逼着让她回去道歉。倩倩和她父母吵了一架，回城了。
“这婚事算是吹了。”一个中年妇女道，接着看到了阿兰的母亲，说：“咦，你们家阿兰好像还没有结婚吧。倩倩那老公其实挺不错的，开了一家挺大的养猪场，据说一年就赚好几十万呢。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个，能行吗？”母亲有些犹豫，看起来有点心动了。
“能行。你家阿兰怎么说也是咱们村的才女，现在工作又好，长得又漂亮，对方肯定愿意。”女人道。
“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找打女人的男人。”阿兰愤愤道，转身回家了，母亲在后面叫着：“阿兰！阿兰！”
晚上，阿兰做了个噩梦，梦见母亲在和一群人争辩：
“我家阿兰考上了重点大学！”母亲兴奋道。
“你家阿兰嫁不掉！”大壮家的女人讥笑道。
“我家阿兰今年工作业绩突出，又升职了！”母亲道。
“你家阿兰没人要！”小红的娘嗤笑道。
“我家阿兰又漂亮又能干，比你们强百倍！”母亲忿忿道。
“你家阿兰是老姑娘了，漂亮不了几年了！”张姨嘲笑道。
“我家阿兰……”母亲和人们争辩着，争辩着……
阿兰在争辩声中惊醒了。她定定地坐了半晌，打开手机，查了查银行卡余额，下定了决心。她决定回去后找一个房价较低的郊区买一套房，把父母接过去，远离这个把结婚生子作为人生成功标准的地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