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书世界」福贵，你好好活着
家珍TO福贵——《活着》
福贵：
见字如面。
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世了，如果你看到，证明你还活着，你活着就好。
还记得，那段时间我老是跟你说：“福贵啊，有庆，凤霞是你送的葬，我想到你会亲手埋掉我，就安心了。”没想到，老天爷这次还真随了我愿了，如果连你也走在我前面，我真不知道我要怎么活下去了。
你现在过得好吗？还有苦根和二喜，他们都好吗？凤霞生苦根的时候是67年，算算苦根现在应该10岁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死的那天，我跟你说了很多话，你都还记得吧。
我说过下辈子还要做你的女人，还说凤霞、有庆两个孩子活着的时候都孝顺我，我知足了。
其实，那天我想了很多，只跟你说了这么几句。记得你最后拿粥来给我吃，我狠狠地捏了一下你的手，然后我就全身冰凉了，凉到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今天，这里天降大雪，跟凤霞走的那天一样，一样的大雪，一样的冷。我突然好想凤霞，想有庆，想你、苦根还有二喜。只有想起你们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温暖一些。
你知道吗?我经常梦见有庆，背着书包追着我喊：“娘，娘”，可我一转身他又不见了。
年轻的时候，我真的恨过你，你一个大男人，干点啥不行，偏偏跑去嫖赌。我也是个女人，你放肆嫖赌的时候，我正怀着有庆，我在家里劝过你，跟你吵，又跑去青楼堵你，跪着求你回家。
你当众骂我、还打我，那是你第一次打我，我权当你在外面要面子，没跟你哭闹，心里想着两个孩子，默默回了娘家。其实，那时我就想：“你怎么不去死啊。”
爹爹劝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你玩腻了，肚子饿了，就回家了。”
后来你真的输光了，真的回家了。
你没想到吧，我会带着有庆回来了，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
我说过，只要你不嫖不赌，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即便穷苦一些，也是能过得下去的。你本性不坏，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我没看错你，后来，你彻底醒悟了。你穿着破烂衣裳，开始拉车种地，过安安稳稳过日子。我们送走了爹，照顾着娘和两个孩子，忍饥挨饿，虽清苦但也幸福。
在你消失的大半年里，我去找过你，怎么也没有你的音讯，但我相信你还是会回来的，你不会就这样抛下我们。
你没回来，娘就走了，我一个人送走了死不瞑目的娘，接着凤霞又病了一场，因那一场病，从此孩子就听不到说不出了。
我们的女儿凤霞的事，怪我，怪我没有及时给孩子请郎中，让她高烧得太久了。
凤霞生得那么漂亮，随我；心地那么善良，也随我。每次看到凤霞的笑脸，我的心就扯着疼，多好的娃啊!
可怜啊，这么多年来，凤霞连个话语权都没有，这孩子以前一张小嘴多甜啊，整天“爹啊、娘啊”地叫着，听着就心里暖和。凤霞的心思细着呢，好多事她都只放在心里，难为这孩子了。
现在想想，凤霞生苦根的时候，那么痛苦，临死连哭都不能哭出来，是我对不起她啊。
儿子有庆就随你，一根筋。你是不输光不败光不回家，有庆这傻儿子哦，连血都能被人抽光了，还不死心，你说他逞这个能干什么啊？可怜孩子走的时候，那顿饺子都没来及吃。
后来我就不怎么包饺子了，要包也只给有庆送去。还是你懂我，怕我想起有庆，伤心，然后这么多年你也不吃饺子了。
福贵，你说命运怎么对我们的孩子如此不公？
福贵，现在你还活着，就好好活着。万事不要要求太多。苦根和二喜也是，健健康康地就好。你年纪大了，别种那么多地了，够吃就行，还有苦根，现在坏人多了，一定要好好看着，别有个三长两短。
福贵，回想起我们的时光，风风雨雨的，还一起经历了文化大革命，一起赶上大跃进，这也是命啊！
你看，许多时候，命运在捉弄我们，我们这一辈人有太多的苦楚了，可谁说苦就不是生活呢？纵使有万千痛苦和遗憾，我们都要平静地对待，就像我当初对你的隐忍一样，我们还要平淡地活着，只是活着，这也是平凡人的智慧。
福贵，你是过来人，要多开导开导二喜，他是那么实在的一个人，还是模范，要他别太拼命了，工作的事是干不完的，何况他身体也不好，别什么都一个劲往前冲，万事尽力就好。苦根也是，别饿着冻着，让他多读点书，学点知识，这样凤霞也放心了。只是我好久没有听到苦根和二喜说话了。
你孤单的时候，就多到地里、坟头跟我说说话，我都听得到的。
这不，刚刚还听到你在唱“皇帝招你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我听着还挺高兴的，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
福贵，替我们好好活着，等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你的家珍
1977年冬写于天国的阶梯
图片发自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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