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闻香皂的味道,不管是浓郁扑鼻还是清新淡雅,香皂之香能让人身心受到自然的熏陶。尤其是在那些严酷的,绝大部分真善美被踩在脚下的日子里,还好有香皂的存在,让人享受到一缕岁月的亮色,从而对生活保留一丝仅存的信念。
比如在上世纪动乱的年代中,人世间的温情所剩无几,连孙中山先生提倡的博爱也成了贬义词,取而代之的是“对付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般冷酷无情”。跟美跟爱跟情趣沾点边的东西,都会被打成封资修的大毒草。那些带着红袖章的小将,那些气势汹汹的造反派,他们的使命就是把那些让“无产者”感到陌生的东西,不问其有否价值,一股脑地清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那个年代,如果谁家保存着香水与化妆品等,就是追求剥削阶级腐朽生活方式,可被视为大逆不道。如果哪位女性相貌出众,气质超群,则会招来猥琐的围攻与咒骂,因此而自杀与自残的不计其数。在有些地方,甚至将摆弄花草盆景跟小资生活作风相联系。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时的香皂竟然成为漏网之鱼,没有被列入违禁物品的名册。当口红胭脂发胶等相继落难时,当时家里还能用上桔黄色的檀香皂和白色的上海香皂,正是它们溢出的浓郁或淡雅清香,给战战兢兢与悲悲戚戚的生活增添一点暖意,为暴力争斗不断,生命朝不保夕的现实照进一缕阳光。
那么纵观历史长河中,许多美丑不分,黑白颠倒的桥段因何而演?千万生灵被强暴摧残的悲剧又是如何触发?我想这些悲剧恰恰源于,世上总是有那么一批思想幼稚,学识浅薄,自我中心或贪婪有野心之人,加上一大批挣扎在社会底层,常常受到上层社会欺负,生活过得穷愁潦倒又不懂如何自强不息,自己掌握自己命运之民,这两拨人的合流,会形成一个愤世嫉俗,憎恨一切人间实在、美好与温情的群体,这个群体习惯于把自己身上所缺乏的,人世间的美视成丑,与此同时,再把人世间的真误解成假,把人世间的善视作为恶。尤其是在经济不振,贫民数量增加,个体自由受困,个人前途迷茫的时期,加上社会法治的缺失,如此人性深处的邪恶更容易经过乔装改扮后,假借着善的名义集中爆发。
好在不管少数人是如何肆无忌惮地糟蹋世界,如何乐此不疲地亵渎人性,大自然中还是有清香又坚韧的植物生长,太阳的光辉还是从一个半球,照耀到另一个半球。日月之光即使被人用高墙围住,被权力用铁皮挡住,也总有光芒从裂隙中穿透进来。即使在门窗关闭的,空气不甚流通的房间中,随着无孔不入的自然空气流动,只要人的嗅觉灵敏,也可以嗅到一丝野外植物的清香,闻到花朵在阳光下盛开的芬芳。
大自然不会顺从人间的傲慢与无知,也不会向世上的邪恶妥协,它只会按照自己的节拍,有条不紊地进化,它蕴含的种种美妙气韵、神奇色彩与强劲律动,就是生命反抗腐朽、无惧死亡、自强不息且烂漫绽放的底层密码,这也是我对集香于自然的香皂,不管是国产还是进口情有独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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