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们曾经逝去的高考

今天是2019年6月7日，一年一度的高考日。如今距离我们高考已经过去快十几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曾经哭着才能说出来的故事，如今也能微笑着，看似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了。那些曾经逝去的青春，那些花儿，那些花儿一样的少年，如今都散落到哪里？往昔的日子夹杂着岁月的风尘，和着呜咽的风声，似乎迎面扑来……

提起高考，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的话题，因为有关高考的日子实在有太多苦涩。以至于很多年过后，每到高考日，我都头痛欲裂。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不光是我的噩梦，更是我很多朋友永远的伤痛，为此我曾经一度很是厌恶高考这个敏感词。

我们老家在河南省最偏远的一个农村，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没有背景没有权利，家中更是一贫如洗，很多家庭孩子多负担重，能养活一大群孩子供他们上学已实属不易。所以每年我们高考人数几乎都是最多，竞争压力也是可想而知。如果说别的地方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我们那里要加十倍的人数，上百万军马过独木桥，那独木桥的难度可想而知。

如果说高中还有些美好的回忆，那大部分是停留在高一高二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离高考还远，还有些闲情逸致。我最好的朋友慧就是我高一的同学，她勤奋好学，对我更是体贴入微，所以她是我高中毕业以后唯一想联系的同学。

第一年高考她考了五百多分，可以上个三本或大专院校，可是她不甘心回一高复读了。我因为阴差阳错报了理科考的也并不理想。后来我们再见就是在一高的复读班，见到我之后她很高兴并且很快安排我住到了她的寝室，我们成了上下铺的好姐妹。

当时复读的她特别努力，能一天到晚坐到教室十几个小时，除了吃饭和睡觉几乎都在学习，以至于得了很严重的痔疮。平常日子没时间洗澡没时间洗衣服，我一个星期洗一次澡都被他们批太爱干净，浪费时间。（我甚至听说班里有个女生由于长时间不洗衣服，都长了蛆虫，爬的床上地上都是，给他们同寝室的同学恶心的不行。这些现在看来都匪夷所思不敢想象的事，那时却实实在在发生在我们身边）

那时候我们都是一群灰头土脸的穷学生，大部分女生都剪短发（节省时间好打理），完全不顾什么发型和审美。男生的衣服甚至可以几个星期不洗，一个个蓬头垢面，像急红眼的拼命三郎，跟现在城市的学生根本没法比。

那时候我的好朋友慧在班级模拟考试中已经能考到六百多分，是很多人眼中的学霸，可是她依然不敢有一点放松，晚上十点多回到寝室还要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学到半夜，第二天早上五六点又起来上早自习。一天的睡眠时间根本不足五个小时，吃饭的时间几乎从来没有超过二十分钟（大部分十分钟内解决），上厕所的时间从来不超过五分钟。

看着那么努力的她，我既心疼又焦虑。尤其最后一段时间，我知道有很多漏洞还没补上，可是时间却不够用了，那时我经常头痛欲裂，神经衰弱，很多时候幻想着晚上睡着以后第二天再也不要醒来。可是第二天醒来，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还是马不停蹄地来到了。

终于我们迎来了高考，我们心中更多的是忐忑和紧张，对于这个能改变命运的时刻，每一个农村走出来的孩子都知道它的分量和轻重。然而造化弄人，那一年的题出的特别难，再加上紧张焦虑，我们发挥的都不好。

到现在我仍然记得6月8号那天晚上，考完试的我们，寝室里楼道里到处哭声一片，很多同学抱头痛哭，哭的撕心裂肺。

我的好朋友慧她抱着我哭的肝肠寸断，我也是泣不成声。我们都知道这最后的机会，我们就要失去了，等待我们的是生死未名的前途。那种心底的绝望，那种心底的悲哀，真的能让人哭死过去。

后来我们几乎哭了一夜，整个宿舍楼到处都是哭声和呜咽声，这些哭声中有太多的心酸和无奈，我们流血流汗的青春，就在那一刻永远定格在那个夜晚。

后来就是估分填报志愿，收拾东西回家。慧的父亲来接她时，她哭着不肯下楼，我们两个眼睛都肿的桃一样。我好说歹说劝她下楼，见到她父亲那一刻，看着大叔那满是沟壑的沧桑的脸，我一时眼泪又下来了。

送走了好朋友，我独自返回宿舍楼，楼基本上已经空了，该走的同学基本上都走了。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抬头看了一眼四角阴霾的天空，灰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就像我们的青春就这么仓促而又无奈地走完了。

后来高考这个分水岭把我们推向了不同的道路，果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我和慧也失去了联系，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而我也走向了更加艰难的人生。

很多人都只看到了成功者的荣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人关心那些失意的学子，他们落榜后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而我知道，落榜后亲戚朋友的嘲笑，甚至家人的不屑，他们能把你的自尊和尊严践踏成泥，让你低到尘埃再踏上一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没考好，就考那么点分数你活该被人看不起。曾经一度会让你怀疑人生，怀疑亲情，怀疑生命。

很多年过去，我不愿回首那段往事，因为有太多的血和泪，如果不是我内心足够强大，很可能我已经死过去几百回了。

怪只怪那时醒悟太晚，很多年以后我发现如果我早几年领悟，或许我真会拼了命的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考一个好大学，让自己的学历再也没有遗憾，可惜没有如果。天底下没有卖后悔药的，所以我想说人生关键的那几步真的很重要，一步错失，很可能会改变你一生的命运。

但是作为从高考走过来的人，现在以局外人的身份客观地看待高考，我觉得它很重要，但也不代表一切。尤其是我将来的孩子再参加高考，我会明确地告诉他高考的重要性，让他好好珍惜，尽自己最大努力不留遗憾。但是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用爱用心去呵护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不论他考的好不好，家人的爱一直都在，不管成败如何，他都是我们的宝贝。

关于我那位好朋友慧的故事结尾，我一直不想提及，因为那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我是结婚以后，嫁到邻乡镇，跟先生提起这位姐妹，我说我想找到她，先生带着我找到了嫁到他们村的一位朋友，那个女孩是和慧一个村的。

当时是大年初几，春节的鞭炮声还犹在耳边。我简单说了她的名字和家庭，那个女孩淡淡地说慧前几年嫁到上海了，在那里生了一男一女，后来在一次上班的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了，高中毕业以后她好像都没有回来过，后来她父母去上海简单处理了后事，据说赔了一二百万。

“也该她倒霉吧，孩子都还那么小。她父亲本来对他们几个孩子抱有希望的，可惜都没考上大学。她哥哥据说在高中学傻了，神经失常了，经常在晚上大小便失禁，被同学抬到操场上，后来没办法他爸只好给他领回家了。他弟弟之前听说成绩挺好的，不知道为啥也没考上大学，他父母这辈子也是够苦的，头发几乎都白完了……”那个女孩又喃喃地说……

我几乎听不到她后面说什么了，我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只觉得一步一个踉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那个小院。眼泪止不住地哗哗流淌，周围的喧嚣几乎都不存在了，我好像掉到了冰窟窿里，全身冰凉发紧。我似乎又一次看到6月8号那天晚上她趴在我怀里痛哭流涕的样子。我不敢相信，第一次觉得生命那么脆弱，生死原来只有一线之隔。这么多年我艰难跋涉过来，无数的人生考验，但是我一步步踏过来了，我想坚韧勇敢的你，应该也可以，没想到就这样天涯两隔了？！我的心怎么怎能不痛？！怎能不流泪？！

如今高考的硝烟已经弥散殆尽，可是一想到你，我心情就不能自己。那些流逝的青春岁月，像一片片雪花，纷纷扬扬飘散在回忆的小路上……

“那些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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