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学校派了一个语文老师带着我坐上客车去县城,吃了一碗饺子考了试,我稀里糊涂得了全县小学生竞赛语文单科第一名。而由六个老师组成的豪华送考团陪伴着芬芳,在奥数比赛中铩羽而归颗粒无收。
形势瞬息万变,老校长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褶子能盛二两酒,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我可劲儿夸了一通,教导主任则第一时间找到我父母,高高兴兴张罗着非要在电视台放个戏庆贺一下,大喜事得人人知道才有意义不是?满头黑线的我还没来得及阻挠,我父母还真的被忽悠地眉开眼笑,觉得我是不世出的天才儿童,不放一场大戏都对不住我的天赋异禀。
于是,两天后,我们挤在校长办公室那台全校唯一的黑白小电视前头看完了一场闹闹腾腾的《穆桂英挂帅》,屏幕上方滚动播放着热烈祝贺某某乡南窑头小学二年级学生某某喜获全县小学生竞赛语文单科第一名的字样,作为视觉瞩目中心的我,尴尬地如坐针毡,不知怎的下意识瞅了一眼坐在角落的芬芳,只见她似乎面无表情,但瞪大的眼睛和紧抿的嘴唇出卖了她,她死盯着小小的电视屏幕,如果眼睛能喷火,可怜的穆桂英估计早都已经化成灰烬了。
从此以后,我们正式开始了冷战,谁也不理睬谁,各自卯足了劲儿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开疆拓土。那一年,我估计是人品大爆发了,歪打正着竟然又得了一次大奖。
那时候在小学生中间流传热度最高的杂志是《小百花》,好像当时的名誉主编是学生们最早的文化偶像冰心奶奶。学校给一个年级订阅了一本,每个月新书一到,人人都要如痴如醉传阅一遍,直到把一本干干净净封面光滑的书摩挲到起了毛边卷了页,封面也布满大大小小的黑色指印,可见这书多受欢迎。我在书上发现了一则征文启事,好像是个半命题,我家的……,我兴冲冲拿回家,跟我父亲商量,但盘算来盘算去,我家没有花花草草小菜园,猫猫狗狗小宠物,甚至连养个鸡鸭鱼虾什么的小动物也没有,委实是个平淡无奇的家庭,如果写个我家的父亲母亲亲戚之类的,好像又怪怪的,明摆着这就是要写我家的一个什么物事,或者一个什么场景、故事,我最终选择了写我家的小花园——当然是移花接木,用的芬芳婶子的小花园,硬说成是我家的,杂志社的人总不会跑来我们这山旮旯一探究竟吧?
构思、起笔、成文一气呵成,要不是征文有字数限制,我都不知道自己洋洋洒洒能写多少,后来勉强刹住车,描绘了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在日常庸俗的平凡生活中,是唯一的一抹暖色。当然,我略去了芬芳跪在花园里那梦魇般的一幕,文字最能深剖人心,也最能粉饰太平,在我的作文里,芬芳婶子的小花园永远只有爱与美,不竭的向上动力,对庸常生活的反抗与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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